赫連梟凝視著懷中人如瀑的青，將纏繞在玉佩上的金釵解開。

心頭忽如春池投石，泛起層層漣漪。

——難不對自己了？

初見時那句“臣妾慕陛下英姿”猶在耳畔。

子傾心，無非貪皮相、權勢或才德。

他坐擁萬里河山，容貌更是承襲了紫原皇族特有的深邃廓，若說這南朝公主因此生，倒也合乎常理。

只是......

帝王眸微暗。

他見過太多虛假意，后宮佳麗哪個不是戴著面過活？

人的心思，他向來懶得揣度。

他俯，薄幾乎上那白玉般的耳垂：“妃在膳桌前這般出神，莫不是在怨朕？”

赫連梟只覺腰一，小的子已了上來，隔著料都能到急促的心跳。

“臣妾以為......”聲音悶在龍紋刺繡上，帶著幾分委屈，“陛下今夜不來了。”

指尖挑起人下頜時，赫連梟自己都未察覺作有多輕。

四目相對的剎那，他竟在那雙澄澈的眸子里見了自己的倒影——原來九五之尊，也會為個小小子失神。

“咳。”他倉皇落座，玄袖帶翻了茶盞也渾然不覺，“妃可用過膳了？”

慕灼華并未回答，轉而問道：“陛下用過膳了嗎？”

赫連梟目掃過幾乎未的菜肴，又落在不盈一握的楚腰上。

——這般纖弱，如何經得起......

還是得多吃。

若是他說吃過了，定然不會再用。

他回道：“并未。”

慕灼華執箸的手微微一頓。

——永和宮那位，竟連晚膳都未給赫連梟備麼？

垂眸掩去眼底的疑，聲道：“那臣妾陪陛下一同用些？”

“嗯。”

赫連梟的應答簡短，目卻灼灼如炬。

慕灼華只覺視線如有實質，燙得執筷的指尖都微微發。

強自鎮定，將勉強能口的牛片夾自己碗中，而那些泛著膻氣的炙羊、腸，則悉數撥進赫連梟的玉碗里。

玲瓏見狀，忙執起銀剪，將盤中牛細細剪作柳葉細。

赫連梟眸微。

南朝貴用膳竟如此講究？

但見慕灼華櫻輕啟，一縷要分作三口咽下，細嚼慢咽的模樣，倒像是品著什麼珍饈味。

“陛下怎麼不吃？”

抬眸，正撞進帝王深邃的眼波里。

“妃好看。”

赫連梟指尖輕叩桌沿，“連用膳都似畫中仙。”

慕灼華羽睫輕，頰邊飛起一抹霞。

心知這不過是帝王隨口調笑，卻仍作出一副怯模樣。

既是他看，便讓他看個夠——橫豎對著這張俊，倒也下得去飯。

“臣妾飽了。”不過七八口便擱下玉箸，起侍奉他，“讓臣妾......”

“撤了吧。”

赫連梟突然打斷，侍們便開始收拾碗碟。

慕灼華怔在原地——說好的陪膳，怎麼倒了獨自用飯？

不著痕跡地了胃脘。

那些糲的食哽在間，怕是今夜難眠了。

-

寢殿。

慕灼華一襲素紗寢如月華傾瀉，輕覆在玲瓏曲線上。

南朝特有的冰蠶料，在紫原宮燈映照下流轉著水紋般的澤，每寸褶皺都似心雕琢。

這般的巧奪天工，確是北地織造局仿不來的致。

赫連梟端坐床沿，如山岳般的影將后軀遮得嚴嚴實實。

宮正跪著為他褪去龍紋靴，卻聽藏在帝王影里的人兒忽而開口：“陛下......”

荑攀上他肩頭，青掃過頸側時帶起一陣暗香。

赫連梟背脊微僵——竟在宮人面前這般放肆？

“臣妾爹爹生辰將至，想在太池放盞花燈為爹爹祝賀祈福......”

帝王眸驟深。

花燈？祈福？

——是想借機為南朝傳信？

大掌突然箍住纖腰，慕灼華還未回神，整個人已跌坐在他上。

帶著薄繭的指腹自腳踝蜿蜒而上，在紗褶皺間激起陣陣戰栗。

“妃孝心可嘉。”

他指尖停在膝窩敏，滿意地懷中人輕，“準了。”

“謝陛下恩典。”

慕灼華綻出笑靨。

宮褪去帝王龍紋靴，不退反進：“陛下，可要奴婢伺候更？”

慕灼華眸一凜，偏首去。

只見宮一襲桃宮裝，上胭脂涂得比花園的海棠還要艷上三分。

好個心打扮的狐子！

宮察覺到的視線，慌忙低頭。

“嗯。”

赫連梟神淡淡，雙臂微展，竟是允了。

慕灼華指尖掐進掌心，面上卻依舊掛著得的笑。

若是在南朝，這等背主的賤婢，早該被拔了舌頭扔進蛇窟！

緩緩從赫連梟膝上起。

赫連梟恍若未覺，任由宮湊近。

小宮作輕地解開玉帶鉤，竟膽大包天地將手探龍袍里——

“砰！”

一聲悶響驟然打破殿寂靜。

慕灼華抬眸，只見那宮如斷線紙鳶般飛出數丈，重重撞在鎏金屏風上。

一口鮮噴出，染紅了心鋪設的波斯地毯。

“陛、陛下饒命！”

宮掙扎著爬起，額上鮮混著脂，狼狽不堪地跪地求饒。

赫連梟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襟，眼神冷得駭人：“王裕。”

老太監聞聲而，后跟著兩個使嬤嬤。

“送去軍營。”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宮面如死灰。

“不！陛下開恩啊！”

凄厲的哭喊聲中，宮被堵著拖了出去，只在地上留下一道凌的痕。

慕灼華怔在原地，方才還翻涌的怒意此刻全化作了震驚。

著赫連梟冷峻的側，忽然明白過來——這場殺儆猴的戲碼，究竟是演給誰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