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氣低得能擰出水來。

裴逸晗的目沉穩如常，“如果您真想幫，就勸配合治療。”

“你明知為什麼不肯手！”老人眼神里翻涌著痛楚，“如果當年我早一步讓你們結婚……”

“沒有如果。”裴逸晗打斷了的話，“還是那句話，即便沒有蘇沐，我也不會娶余晚，還是會生病，如今的況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裴踉蹌半步，被姜語蓉扶住。

蘇沐前半步，拿出病例，“，這是余晚的片子。腫瘤位置在海馬前方，迫神經叉區，醫生說，再拖半個月，頭疼的癥狀會越來越明顯，您真的希最后的日子都在劇痛中數著分秒等死？”

蘇沐的聲音很輕，卻得裴不過氣來。

跌坐在沙發里，脊背佝僂，“可那是活著的念想……”

“，到了今天，您依然認為自己是對的嗎？”裴逸晗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您是想讓活，還是繼續為編織牢籠，全看您的選擇。”

老人的手指驟然收，這個從小到大知禮有分寸的孫子，第一次用這麼重的語氣跟說話。

真的錯了嗎？

當年余晚父親去世，裴家承諾照顧一生，這是裴家的債，只是想給找個依靠，想讓一輩子幸福。

結果呢，的孫子毫無保留的維護另一個人，余晚堅持在等一個永遠不會的人。

這個被視作掌心寶的孩子，正躺在隔壁病房，被腦瘤折磨得不人形，而罪魁禍首竟是一手編織的未來。

裴扶著拐杖的手微微發抖，“手功率……”

“漢斯教授，是全球前三的膠質瘤專家。”蘇沐將資料遞過去，“他主刀的話，有九把握清除主要病灶，后配合靶向治療，五年生存率能提高到30%。”

裴沒接，盯著蘇沐，“別以為沒有晚晚，我就能接你。”

蘇沐淺淺呼出一口氣，在心里告訴自己大度，不跟老人生氣。

扯出一個得的微笑，“您接不接我，改變不了我是裴逸晗妻子的事實。就像余晚接不接手，改變不了病在惡化的事實。”

“您若真疼，就該讓知道，除了做裴家兒媳，這世間還有千萬種活法值得期待。”

“夠了！”裴大聲喝止，間的咸漫上來，帶著悔恨的苦。

裴接過資料，帶上老花鏡，認真翻看著。

“把治療方案發給我。”裴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姜語蓉剛要開口，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余晚扶著門框站在那里，目在眾人上掃過。

“，您也覺得我應該做這個手？”余晚的聲音在抖。

裴別過臉，“我要你活！”

“現在連您也要放棄我了嗎。”余晚笑得凄然。

“晚晚，”裴的聲音發，“錯了。”

滿室死寂，連裴逸晗都怔住。這是這個固執的老人第一次承認的錯誤。

“太貪心，總想著把你留在邊，留在裴家……我以為這是對你最好的，卻把你困在我安排好的軌跡里。”

握住余晚的手，“去做手吧，帶你重新開始，就算你忘了逸晗，忘了裴家，也會一直陪著你，我們重新記，就像你小時候一樣。”

余晚踉蹌后退，痛楚如水般涌來。

“能讓我和逸晗哥單獨聊聊嗎？”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面，“就當是……最后的請求。”

蘇沐怔了怔，剛要起，被裴逸晗按住手背。和他對視一眼，沖他點點頭，就和裴、姜語蓉退出了病房。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余晚幽幽的開口，“逸晗哥，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那麼疏遠，為什麼不能像以前一樣對我好？”

裴逸晗想起余晚剛進裴家時，總把抱在膝頭說話，那時的余晚，眼睛里還沒有執念，只有單純的依賴。

“我只對妹妹好，你應該先問問自己，有沒有把我當哥哥。”他的聲音平淡的像在談論天氣。

余晚的臉慘白，“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做你妹妹。”

“那你和就不應該把這樣的期待放在我上。”

“為什麼不能”余晚嘶聲哽咽，“我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啊，我明明比蘇沐更早遇見你，我等了那麼多年，蘇沐憑什麼……”

“你以前做的事我都知道。”裴逸晗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撕掉出現在我書包里的每一封書，趕走我邊出現的每一位，甚至……在我的咖啡里下安眠藥。”

他的眼神暗沉，“若不是凌海臨時來找我打球，那天會發生什麼？”

余晚的臉瞬間慘白，手指攥住病號服的角。

那是二十歲生日那天，暗示可以主些，鬼使神差地在裴逸晗的咖啡里加了東西。

“不，我......”余晚搖搖頭，“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裴逸晗看的眼神疏離得令人心驚，“真正的不需要用這種方式維系，你真的明白什麼是喜歡嗎？”

余晚的瞳孔驟然收，嚨像是被什麼堵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所以，是我毀了我們的關系嗎……”

裴逸晗目沉靜，什麼都沒說，但余晚已經明白了，覺得自己很可笑。

“如果……如果我答應做手。”余晚眼神癲狂，語氣急切的說，“你能陪我做完手在再回到蘇沐邊嗎，我活不了多久了，這是我最后的愿，只要陪陪我就好。”

裴逸晗嘆息道：“余生不多，別耗在執念里，你該有自己的人生了。”

最后一希破滅，余晚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的人生，從被抱進裴家的那天起，就只有裴逸晗三個字，連這份執念都失去后，還剩什麼。

病房里的時間仿佛靜止，余晚沒再說什麼，打開門，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路過守在門口的蘇沐，低聲呢喃道：“替我告訴他……我放過他了。”

蘇沐猛地抬起頭，卻只看到了余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