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著裴逸晗手中攤開的素描本，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記憶，忽然如水般涌來。

好像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

“都是以前隨便畫的。”蘇沐回過神，把那疊文件胡塞進紙箱，垂下來的發遮住了眼底漣漪。

裴逸晗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張三人合照。

夏菡勾著蘇沐的脖子，夸張地比著剪刀手，另一個男孩半摟著夏菡的肩，側臉線條與素描本上的年分毫不差。

過香樟樹在他們上灑下斑，時期的蘇沐笑眼彎彎，是他從未見過的，帶著懵懂的時。

他指腹碾過畫紙泛黃的邊緣，那里有反復修改的痕跡，顯然是畫者無數次描摹的結果。

不是隨便畫畫。

“這是你喜歡的人？”裴逸晗聲音有些。

蘇沐的呼吸有瞬間的凝滯，耳尖迅速漫上薄紅，像被破心事的惱。

多年的心事，在多年后的今天，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個男人輕輕翻開。

這讓裴逸晗更加確定了，心里涌上一難以言喻的滋味，怕承認，也怕否認。

蘇沐遲疑片刻，梗著脖子開口，“誰年輕狂的時候沒喜歡過幾個人呢？”

裴逸晗微瞇著眼，拉長語調，重重地重復這兩個字，“幾個？”

蘇沐：……

在裴逸晗不善的目下，蘇沐也就氣了一會兒，“沒有幾個了，就一個……”

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裴逸晗想起上次在辦公室，他問過這個問題，當時覺得不對勁，但被逃過去了。

“你們……沒有在一起？”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問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他出國了，全家移民。”蘇沐忽然輕笑，“就是小時候鄰居家的哥哥，早就沒聯系了，你別多想。”

裴逸晗合上畫本，“這麼說，你還是暗？”

“那又怎麼樣？”蘇沐覺到了嘲笑，走裴逸晗手里的素描本，塞進屜里。

“沒怎麼樣。”裴逸晗靠在書桌上，“現在呢？”

蘇沐指尖無意識地蜷，“他有喜歡的人，現在說不定都在國外結婚了。”

“哦？而不得，那豈不是更加刻骨銘心。”

蘇沐抬頭，撞見他眼底翻涌的暗。

憋出兩聲干笑，“怎麼會呢，我已經結婚了。”

裴逸晗一言不發，目直直地到眼底。

蘇沐被看得很不自在，在這樣直白的眼神和問題下，似乎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

“比顧君瑞強。”裴逸晗終于開口，“至……眼神是干凈的。”

這兩個人，一個被扔進了垃圾桶，一個被放到了屜深。

然而過去的事，他也沒有立場去說什麼。

裴逸晗沒有再說什麼，暫時放過了。

蘇沐松了口氣，合上箱子，“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你確定？”裴逸晗掃視一圈，大部分東西都沒。他眉峰微挑，“你應該不會回來了，屋子里的東西不如都搬過去？”

“不用不用，這些都是用不上的。”蘇沐慌忙抱起紙箱。

恨不得今天沒來過，現在只想趕快離開，生怕裴逸晗再看到什麼或者再什麼讓心跳拍的話。

他沒再堅持，上前兩步接過箱子，意味不明的看一眼，轉走了出去。

公寓的門在后關上，曾經的過往再次塵封。

……

去往蘇家別墅路上，司機默默開著車，裴逸晗閉目養神，蘇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著窗外發呆。

驅車來到別墅，鐵門打開的瞬間，蘇沐生出幾分不真實的覺。

離開的那天，沒想過會這麼快回來。

蘇家別墅的薔薇花墻已經枯萎，鐵藝秋千銹跡斑斑。

著門廊的浮雕，有些懷念，鞋子踩過地板的聲音，在空的客廳回響。

林曼什麼都沒留下，連蘇沐曾經帶不走的一些家也不在了。

“要找人收拾一下嗎？”裴逸晗的腳步聲從后傳來。

蘇沐搖搖頭，“不用了。”

留著它，只是想有個念想。

大概走了一圈，這套別墅林曼沒住多久，裝修倒是沒什麼改。

蘇沐和裴逸晗來到地下室，這里還放著一些別的東西，不知道在不在了。

地下室的門打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的空氣里飄著淡淡的霉味。

東西還在，蘇沐不由得慶幸，林曼可能沒來過這里。

走到墻角立著的施坦威鋼琴前，掀開蓋著鋼琴的黑布，灰塵在束中飛舞。

“這是媽媽送我的十歲禮。”蘇沐掀開鋼琴蓋，指尖劃過琴鍵，彈出幾個不調的音符，“那時候每天練琴到手指發酸。”

裴逸晗停住腳步，屈指敲了敲音板，“這架鋼琴需要好好保養了。”

蘇沐猶豫了一下，側頭看他，“我想把它帶回海棠別墅，可以嗎？”

裴逸晗著眼底跳的，“你不需要詢問我的意見。”

蘇沐莞爾，“養好以后讓你做第一個聽眾。”

離開蘇家別墅時，蘇沐看著工人小心地將鋼琴搬上貨車。

在海棠別墅的客廳里，舊鋼琴被安置在落地窗前。

……

夜朦朧，酒吧里有些安靜，只有三三兩兩的人，還不到最熱鬧的時候。

凌海來到樓上的包廂，推門而，“喲，稀客啊，之前怎麼都請不來，今天居然破天荒找我喝酒了？”

裴逸晗獨自坐在真皮沙發上，正在給自己倒酒。

凌海走到他邊坐下，發現他的怪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他一圈，“你這是什麼刺激了？”

大冰山也有心煩悶、緒低落的一天。

裴逸晗沒理他，仰頭灌下小半杯波本。

但是這架勢，更像在喝悶酒了。

凌海著下，猜測，“公司暴雷了？”

“還是裴家又有人作死了？”

裴逸晗依然不為所，半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那就剩一樣了……”凌海突然拍大，“難道你要離婚了？”

裴逸晗冷冷睇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開開玩笑都不行？凌海訝異地挑挑眉。

不過，有反應就說明有關系。

凌海秒懂，笑了笑，興味十足的八卦道，“上次來還秀了我一臉恩，這就出問題了？”

裴逸晗蹙眉，似乎到了什麼難解的題。

凌海耐心地等著，拿起酒瓶給他續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過了很久，裴逸晗才開口，“你朋友呢？”

凌海怔了怔，沒想到他上來第一句話是問他的事。

“分了。”凌海輕描淡寫地說。

“沒節。”裴逸晗放下酒杯。

凌海不服氣地撇撇，“你這是不懂趣……”

“我雖然有過很多朋友，但我溫大方，在往期間對們一心一意掏心掏肺，怎麼能說是沒節？那些在一起時間久的、結了婚的，結果不都殊途同歸。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就好。”

“是嗎？”裴逸晗聲音很平靜。

“也不是……”凌海收斂神，暗恨自己快，“你跟我不一樣，你做什麼都很認真。”

雖然裴逸晗看上去冷若冰霜不好接近，但在方面卻比他們都純粹。

包廂里落一陣靜謐。

“有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裴逸晗突然開口。

凌海眉頭跳了跳，果然。

他也有這一天啊。

凌海暗笑，面上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原來這不是悶酒，是醋酒啊。”

“你話太多。”裴逸晗語氣低沉。

見他臉越來越難看，凌海忙說：“行，我不說了，我陪你喝酒消愁。”

凌海將酒倒上，遞給他，“我上次就說你栽了吧，還不承認。”

裴逸晗盯著酒杯里晃的，想起了上次凌海那個朋友說的話，不自知嗎？

凌海收起開玩笑的口吻，“那你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裴逸晗仰頭喝了半杯，灼燒從間蔓延到腹部，“但只要想到，心里還有這個人，我就很難不介意，雖然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對的過去耿耿于懷。”

凌海能夠理解，“里還講什麼理智不理智的，這是男人刻進基因的占有在作祟。”

“我也很難不去想，這個人在心里的分量到底有重。”裴逸晗的聲音里帶著克制的抑。

凌海沉默良久，嘆了口氣，“一個是青春時期好酸的暗，而你，在心里大概是個半路殺出的結婚對象，分量誰輕誰重還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