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外頭人說的話不中聽,兒上實在是有太多事織了,天生就是外人的笑柄。
在睜開眼時,老夫人心里仿佛經過了極激烈的掙扎,渾濁的老眼周圍布滿了皺紋,臉上縱橫的壑漸深,極艱難地嘆了聲氣,說道:“三日后,要是再沒找到人,就對外宣稱,死了吧,再到戶部去把戶籍銷了,往后若是再回來,也不是我秦家的兒了。”
這個決定做得艱難,可江老夫人不得不做,到祠堂里給丈夫上了柱香:“夫君,你別怪我,咱們家終歸還得靠兒子,靠孫子。”
與此同時,秦相宜在棲云館開辟了新的堂屋,為父親打造了一座新的牌位,是被打磨得锃瓦亮的檀香木,香氣清幽,用金勾了邊,慈父名諱幾個大字更是找賀太傅親手寫的。
如今將這牌位供奉在棲云館堂屋,秦相宜恭恭敬敬上了香磕了頭。
“父親,兒不孝,但是兒新生了。”
秦相宜失蹤的事終是鬧得全城皆知了,但與相的人都提前得了信。
今日棲云館來的客正是蕭云意。
“你說不來就不來了,之前的活兒還沒做完呢,淑妃娘娘的頭冠也才做了一半。”
秦相宜道:“你拿過來我繼續做就了,這都是小事。”
秦相宜端端立在廳堂里,招招手來千松:“去街上打點酒來,還有,買半只燒鵝回來。”
棲云館住著真是方便,一出門什麼都有,那些酒肆茶樓皆是通宵地開著,一整個青京城沒有哪里比這里熱鬧了。
秦相宜自從“失蹤”以來,就一直未曾出過門了。
坐在前廳里,一邊飲茶,便能到一門之隔以外的街道上:
茶肆中茶香裊裊,不時傳出文人墨客的高談闊論聲與爽朗的笑聲;
酒樓里酒旗飄揚,珍饈佳肴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還有鼓聲、樂聲,人們談笑作樂的聲音……
而棲云館宛如這片繁華喧囂中的一靜謐港灣。
館庭院深深,假山怪石錯落有致,潺潺的流水繞過石間。
皆是賀宴舟心之作。
幾株紅梅在墻角傲然立,即使在熱鬧的街市旁,也能守住一份屬于自己的清幽。
屋宇之上飛檐斗拱,雕紋,日耀其下,影落獨特。
這繁華與靜謐的織,恰似如今的心境,雖塵世,卻能超于紛擾之外,在這棲云館中,靜守著自己的新生。
蕭云意道:“你如今渾的氣質真是瀟灑,我都有些羨慕你了。”
坐在躺椅上搖來搖去,長曳地,樹上的花瓣灑了一地,點綴著的白。
冬煦煦,葉斑駁,碎影灑,暈淡金芒,宛如披紗,益顯超塵,類仙子矣。
蕭云意笑著,緩步朝走過去,在旁邊的躺椅上也躺下:“待賀宴舟回來,你們這表哥表妹的,就該談婚論嫁了吧。”
表哥與表妹婚,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秦相宜掩在書下的面容淺淺笑著:“你這話說得我還怪不好意思的,我大他這麼多歲,如今也了表妹了。”
“可不是麼,張念薇今年十八歲。”
蕭云意的話音還有些酸酸的:“你容貌生得好,如今扮起十八歲來,竟也毫不突兀,倒像是真的十八似的,何不干脆就真當自己是十八呢?過往的那些年就當是一捧煙,散就散了,都是夢。”
就這麼倒在棲云館的搖椅上搖啊搖,仿佛沉了一場夢,直到外界鋪天蓋地地傳起來,死了的消息。
是母親親口所言的,秦家人如今已經到戶部銷了的名,世間再無秦相宜。
果真是斷得干脆,秦相宜過灑下來的斑駁碎影,怔愣了很久,方才回神。
“我母親這是……不要我了?”
當初搬出秦府時,從未想過那竟是個訣別,來來回回搬了很多次,卻一次也沒見上母親一面。
如何能人不悲傷呢。
第二日一早,賀夫人趕著晨霧就來了:“今日要進宮赴百花宴,你快收拾收拾。”
倒是一點也沒給傷春悲秋的時間,賀夫人收留了自己娘家的侄,秦相宜現在算是賀家人,進宮赴宴得跟著賀家走。
“可是……宮里許多人怕是認識我。”
秦相宜有些遲疑。
賀夫人道:“你現在是張念薇,頂著同一張臉遲早要見人的,我賀家咬死了你是張念薇,就沒人敢說你不是。”
賀夫人說得言之鑿鑿,秦相宜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抱上一棵大樹了。
更何況,秦家人自己咬死了秦相宜已經死了,現在就算要拆穿,也沒有辦法。
從櫥里挑了件服出來,賀夫人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柜子里另一條鮮艷的子拿出來:“記住你現在的年紀,你才十八。”
張念薇與秦相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秦相宜怔愣間,已經被賀夫人拉著做到了梳妝臺前。
不僅嫌的裳穿得深沉,還嫌的發髻盤得老氣。
將的頭發徹底拆了,又將自己邊的丫鬟過來:“給盤一個雙垂髻,現在小孩兒都這種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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