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你得哄哄我

不過, 趙明臻已經不打算再拖了。

遲則生變，既然已經做好了告訴他的打算，沒必要再因為這一點細微的緒而纏綿。

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後, 避開所有曲折迂回的經過, 直接將最要的驚雷拋出。

“你的母親, 如今還活著。”

燕渠雖然早有預料，能讓這樣瞞著他的事不會太輕巧, 可聽清在說什麽之後，還是稍怔了怔。

母親……

好陌生的詞。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趙明臻把他眼底閃過的錯愕看得分明, 卻不待他反應，便繼續說了下去。

從聶聽淵第一次找到, 再到回京後是如何與燕池確認的。

事無巨細，條理分明。

燕渠垂眼看著不自覺著紙角的指尖，等說完，才擡起眼簾。

為長公主，加之置使的份，來到北境幾乎是一場謀, 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伎倆——明面上與威脅最大的聶家結好，私底下扶持北境其他稍遜于聶家的勢力出來打擂臺。

不過很多人都沒料想到, 的手段居然會從聶家部開始。

燕渠若有所思地道：“原來這就是你挑定聶聽淵合作的理由。”

該說的都說了，趙明臻如釋重負般出了一口氣：“一部分而已, 這個人選也合適是他。”

頓了頓，用試探般的口吻道：“你想……去見一面嗎？

易地而，趙明臻覺得，會想見一見，那個將帶到這個世上的人。

燕渠似乎陷了思考, 良久，方才輕嘆口氣，自嘲般道：“暫時不想。”

親緣淺薄的命運，他早已接，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現在知道了這件事，反倒有些不知該如何對待。

趙明臻理解他未宣之于口的心，見狀，故作輕松地道：“事細想還是有許多的，想不清楚也沒關系，你就當是他們串通好的騙局。”

燕渠挑眉看，語氣比剛剛那句輕快不：“長公主這是在安我？”

趙明臻語塞，很快擰過頭，不滿地嘟囔：“你聽不聽。”

說笑幾句後，兩人終歸還是談起了正經的部分。

保守國門的大將軍，上流淌有敵人的脈，是一件足以讓陣中陷猜疑的事。

以燕渠在軍中的地位和威，不至于說披了他的世，就能把他拉下來。

可戰場上，誰也不能說自己的決斷一直是正確的。即便是常勝如燕渠，也會到啃不下的釘子，佯敗敵那更是尋常。

一旦有關他份的傳言真的流到了軍中，他必然會陷進退維谷的境地，哪一場仗沒有十十的打下來，都要變他存有異心的證據。

趙明臻放輕了聲音，靈的眼眸一不地注視著他：“如果說，這段故事，從頭到尾都不摻假，你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燕渠不答反笑：“去和他們那幾十個王子搶飯吃？”

趙明臻在桌子下踩他一腳，他笑得更厲害了，不過很快還是收斂神，正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直勾勾地看著，目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又仿佛什麽都沒說。

趙明臻別開視線，輕哼了一聲：“算你含混過去了。不過把柄人拿在手裏，終究是睡不好覺，還是要管一管的。”

雖然與聶聽淵如今還在合作，但誰知道哪天局勢不會突然變化，他又會不會突然發瘋。

“上回見完面，我有派人跟蹤那姓聶的。”趙明臻捋了捋頭發，繼續道：“他很警惕，把人送出了府城。”

燕渠稍加思索，道：“大致方位給我。”

趙明臻乜他一眼：“我知道你軍中有擅長暗查的斥候，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越好。不如我借著清查籍簿的名義，過一過那邊幾座縣城的戶籍。”

先確定那位溫娘子如今到底在何方，即使不再找，聶聽淵那邊有什麽作，也可早做提防。

“你的靜也不算小，到時用什麽理由清查籍簿？”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眼見天邊的月亮都攀過了遠山，最後還是趙明臻一錘定音，道：“好啦，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事，先這麽安排下去，徐徐圖之。”

燕渠擡眼看了一眼天，點頭同意了的說法。

——

這晚，兩人早早歇下。

闃然的夜裏靜謐祥和，不過即使此刻高枕無憂，定國長公主和輔國大將軍的心，也依舊難稱輕松。

近年來，烏爾霄人幾度南下擾劫掠，局勢雖然還沒到劍拔弩張的程度，卻也是一即發了。

如果不打，他們的胃口會被越喂越大，大梁無法承這樣的結果；如果打，大梁卻也要衡量，和平用多的代價去換，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而趙明臻此番回到京城，還到了一些趙景昂難以在信函中與言明的東西——

封地上的齊王，愈發蠢蠢了。

但這卻并不是齊王蠢，反而能證明他的敏銳。

牽一發而全，趙景昂明知這個兄弟狼子野心，一時卻也不得他。如今他作為皇帝的全副力，幾乎都用在了改革吏治上，朝堂上暗洶湧，士族的利益大大損，他沒有辦法再失去宗室的支持。

閉的眼前漆黑一片，趙明臻的心裏卻是一團麻。

在被窩裏窸窸窣窣一陣，還是磨磨蹭蹭地轉過，往燕渠的邊靠了過去。

“睡不著？”

他用微啞的聲音問了句廢話。

趙明臻閉著眼，藤蔓一般纏著他的胳膊，用側臉上他肩側，發出了幾聲辨不清容的嘆息，才道：“我總有一種風雨來的覺。”

得很近，然而誰都沒有旖旎的心思。

燕渠擡起另一邊的手，試探地的發頂。

沒有排斥，反倒把腦袋往他手心裏拱了拱。

燕渠作一頓，任蹭了一會兒，才搜羅出一句不太像樣的安：“邊境向來是這樣，長公主且安心。”

“我哪裏安心得了。”

趙明臻一面抱怨，一面順著他的手臂一路索，到腕骨上微微凸起的那塊才停下。

一向喜歡在他上攀扯，冬天拿他當湯婆子，夏天拿他當竹夫人，燕渠本都習慣了，這會兒到不同尋常的小心翼翼，卻還是一怔。

果然，了一會兒，就開始倚在他胳膊上仰著頭問：“還會痛嗎？”

燕渠偏過頭，薄往眉上了一下：“孩子時候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早都愈合了。”

趙明臻把臉埋回去，聲音變得悶悶的：“我覺得你很可憐。”

這句話輕飄飄的，像是一羽，落在湖面上，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燕渠輕喟一聲，側把往自己的懷裏按了按。

自尊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他不喜歡被人憐憫，不喜歡憐憫背後一道道俯視的目，可如果這道目是來自，他忽然又覺得，被這樣注視著，也很好。

“過去了的事。早些睡吧。”他說。

趙明臻重新閉上了眼睛。

被拋在水邊、被收養才僥幸撿回條命的嬰孩可憐，因貌被奇貨可居，輾轉流落異國的母親也可憐。

子不語父之過，但很清楚，這些可憐，其實都是父皇昏聵時造的孽。

抓著燕渠的襟，吸了吸鼻子：“睡不著，你得哄哄我。”

他低聲問：“怎麽哄？長公主教我。”

“唔”了一聲，紆尊降貴地開口了：“哼個歌兒來聽聽。”

燕渠擡起手，輕輕拍著的背脊，也閉上了眼。

記憶深，傳來他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歌謠。

也許真的有過一個母親的角，為襁褓裏的孩子哼唱過這樣的曲調；又或者是某年某日，他曾經撞見過別人擁有過的溫馨時刻。

溫和緩的聲音，仿佛層層疊疊的溫暖水波，將兩個人所有不安的緒盡數包裹。

“難聽死了。”

咕噥著，很快安心睡去。

燕渠無聲地勾起了角。

他低下眼簾，捉來原本攥在他襟上的手，與十指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