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他良心未泯嗎?
照昨晚那架勢,要是抱去洗,指不定還結束不了。
趙明臻齜了齜牙,拒絕了燕渠的攙扶,支起酸的胳膊,把自己挪下了床。
的作是難得的笨拙,像春天河裏化凍後第一波學會鳧水的小鴨子。
燕渠實在沒忍住,角稍擡起了一點點,果然被抱以兩拳。
暖閣裏,趙明臻很迅速地把自己拾掇好後,又在鏡前仔細確認了幾遍,自己在服外的皮沒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
雖上斥責,但是等到燕渠和代完布防安排、就要回前境之後,還是沒讓他獨個兒走,騎馬送了他一程。
送他出征這種事,趙明臻已經幹過不止一次了。這會兒見他走了,明知這次談不上危險,的心還是有些複雜。
如果可以選,一點也不希他是武將。
可偏偏能看見的,卻又是這樣的一個他。
趙明臻輕嘆口氣。
天邊又下起一點濛濛的細雨來,打在面上涼的,把心裏那些七八糟的念頭都了下去。
趙明臻擡起手背,聊勝于無地遮在頭頂上。
頭發淋了不好洗,決定下馬去路邊買一頂鬥笠。
來到北境後,已經不習慣穿得很張揚了。這邊到底是“流放三千裏”的地方,不打仗時人們的臉上能有點笑模樣,但目可及卻還是一片灰。
不過,的份擺在這裏,即使穿得稍顯普通,也能看得出不是尋常人的打扮,更何況,還牽著匹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白馬。
賣鬥笠的小販不敢收的銀子,戰戰兢兢地道:“貴人,我、我……我找不開。”
趙明臻也不多說什麽,把銀子拋下就走開了。
拿鬥笠往自己的腦袋上比劃了兩下,剛要低帽檐戴上,一旁,忽然有人發出驚喜的聲音。
“長公主——”
趙明臻不聲地頓住腳步,側目看過去,見是一個并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形高瘦、皮微黑。
在腦海裏搜了一圈,確認確實沒有印象,于是并沒有先開口。
這高瘦的男子看著卻有些激,不過他還有理智,那一聲“長公主”之後就低了聲音,并沒有把其他人引來。
他聲音的驚喜裏夾雜著一惶恐:“我居然遇著殿下您了。”
聽到這人的京城口音,趙明臻生出點耐心,挑眉問道:“你從前在京城見過本宮?”
莫不是哪家被流放的子弟?心下暗忖。
高瘦男子又是一揖,終于籌措好語句開始解釋。
“草民從前是飛鳶圍場的書吏,以前在圍場,見過殿下和燕將軍。”
聽到燕渠的名號,趙明臻眉梢微:“飛鳶圍場?那你怎會來北境?”
高瘦男子咧一笑,道:“家母出生在平會城,後來……家裏輾轉到了京城。但是故土難離,燕將軍大敗北狄、收複失土後,家母便惦記著要回來。”
平會城,就是當年被北狄占去的十三城之一。
高瘦男子還在繼續往下說:“前兩年,北境這邊還著,又鬧烏爾霄的事,我就沒敢帶家母回來,但去歲在京城,聽聞北境在長公主治下漸漸好了起來,為全母親心願,我便辭去了吏職,來了北境。”
雖然這句“在長公主治下漸漸好了起來”很像一句懇切的馬屁,趙明臻的心還是微妙地好了一點,道:“你倒是孝順。”
北境是他母親的故鄉,卻不算他的。圍場的吏職雖不高貴,可也能讓很多人趨之若鶩了。
摘了荷包要賞他,見他拒絕,反倒給得更真心實意了一點:“對你來說,這就是遠赴異鄉。拿著吧,辭了京城的吏職,來這邊過日子也不容易。”
高瘦男子連連擺手,推拒道:“不不不,長公主,我今日是想……”
他像是提醒了自己,趕忙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只布囊,又解了布囊,從裏面掏出了兩枚由三個銅錢串的護符。
“草民還在圍場做事時,有一回偶遇了燕將軍,他知我母親是北境人士後,予我一枚故鄉的平安符以解鄉愁。”
“如今我和母親來了北境,雖然還想著要拜謝燕將軍,但是也知大將軍事忙,沒有資格叨擾。但是家母一直記著這件事,這兩枚平安符,雖不貴重,但也日日都在佛前熏染,長公主若不棄,還請收下。”
趙明臻出手,正要接過時,忽然笑了一下:“本宮倒是沾了他的了?”
高瘦男子聽不出的玩笑之意,手一抖,護符正好掉到了手心裏。
他忙道:“并不是。如今草民與家母在平會城,深沐長公主恩德,這一枚平安符,和燕將軍那枚一樣,都供奉得真心實意。”
趙明臻合攏手心,正道:“你和母親的心意,本宮收到了。燕將軍的那一份,我也一定會轉給他。”
男子大喜,似是想叩,被攔住了。
趙明臻與他簡單聊了幾句,萍水相逢的緣分就此結束,兩人分道揚鑣。
綿綿的雨仍舊在下,而天邊遠山盡,居然模糊地出現了一燦爛的日影。
日映照下,拂在面上的雨竟有了些盎然的暖意。
趙明臻騎在馬背上,迎著日,慢吞吞地往前。
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攤開的掌心上。
這是見過最簡陋的平安符了。
三個銅錢一串,在下顯得格外古舊,只有繩結巧一些,看得出編織它的人用了心。
金的玉的、亦或是靈谷寺大師開過的……只要想要,勾勾手指就會有數不清的人想要送到手裏。
攥手心,著它皮傳來的熱意。
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燕渠寧可頂撞皇帝,也要他下決心出兵馳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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