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毫無保留

一衆驟變的臉中, 趙明臻的神分毫未改，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如若仔細凝視的眉眼，甚至仍能從其中分辨出，那一從未化開的矜傲意味。

只是現在, 沒有人敢直白地注視著。就連戴奇奉送聖旨時, 目都稍有回避。

其餘封賞的旨意, 就顯得沒有那麽的出人意表了。

戴奇宣讀完旨意過後，趙明臻親自引他座。

總的來說, 皇帝這次給北境的封賞是極優渥的，就連聶家也沒有被打的意思。席間風平浪靜, 無論是京城來客，還是北境臣工, 觥籌錯間，大家都能保持一種虛僞的風度翩翩。

酬酢時，趙明臻難免多喝了兩杯。

本不打，但是北境的酒和在京城喝的有點差距，預估失敗，席散燕渠過來扶時, 已經有一點醺醺然的樣子了。

戴奇揣著徐太後的囑咐，想與說話, 但見燕渠冷著張臉——雖然不是沖他，還是著肩膀後退了。

他退開了, 燕渠反倒乜了一眼過來，問道：“戴公公腳倒是利索。”

算算那紙條約抵達京城的時間，除非戴奇會飛，否則都不可能這麽快到，應該是提前出發了。

戴奇笑得諱莫如深, 道：“為陛下辦事，不敢不盡心。”

他轉頭與趙明臻拱手道：“殿下，那老奴先不叨擾了，明日再來拜訪。”

趙明臻只是有一點頭暈，并沒有醉倒，敷衍地擺擺手，道：“好，那就明日。”

燕渠穩穩地扶住的小臂，隨一起回去。

馬車裏，的臉輕輕靠在他的肩上，燕渠彎起指節了下被起來一點的臉頰，被擡手打下去了。

“殿下裝醉裝得還像。”

他轉而出臂膀，攬住。

趙明臻沒拒絕。

靠在人上總比磕到車廂的木頭上舒服——這可不比京城，長公主的車輿裏都是包著的。

“也不算裝吧，”閉著眼睛說：“確實多喝了兩杯。”

接下來會有什麽風波都在的預料之中，但今晚，只想躲懶，不想應付。

“戴奇說，太後有話與你說，也等明天再聽嗎？”

趙明臻撇撇：“猜也能猜到母後會說什麽，不想聽。”

想了想，從燕渠的肩膀上擡起腦袋來，認真地看著他道：“對了，今天的事，我不是有意在瞞著你。”

燕渠一怔：“長公主為什麽要和我解釋？”

趙明臻扭頭，道：“因為我不想你誤會我。”

很清楚，與他的之間橫亙了多東西。也正因如此，有限的餘地裏，想真誠一點。

片刻的怔愣過後，燕渠回過神來，垂下眼瞼道：“長公主不必對臣如此。事以、言以洩敗，不說是對的。”

趙明臻本想笑他，居然也能把話說得這麽文縐縐，但略想了想，還是道：“我確實心裏有數。這件事，離京前與皇帝也已經商議過。”

人都是得隴蜀的，今天想要牽一牽手，明天就想要抱一抱，明天抱到了還不滿足，還想要親一親。

誰會不希自己的伴，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呢？

“但是……”頓了頓，沒有瞞：“聖旨不下，一切就都有變數，我也不能確定，并不是刻意瞞你。”

在得知欽差的背叛後，趙景昂一直舉棋不定。

北境需要放一個他信重的人在這裏，總不能真的地方豪強繼續吞并做大，那這勝仗是為誰打的就難說了。

趙明臻原本并不在他的選擇裏。

且不說別的，單讓自己的兒去到千裏之外這件事，徐太後就不可能舍得。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主要求來的。

現在看來，趙景昂倒是沒有在離京後再有踟躕，戴奇一行人能趕在今天的節宴宣旨，想必是在收到確切的捷報之前，就提前帶著擬好的聖旨出發了。

燕渠揚眉看著：“長公主是在擔心，我因此介懷，又或者……生氣？”

說著，他的角竟也輕輕擡了一下。

雖然大概是這麽個意思，但被他說出來，就像多麽在意多麽想討好一樣。

趙明臻矜持地啐了他一聲，然後道：“你想得倒，本宮只是疑你是個小心眼子罷了。”

說得越多，燕渠角的笑意越是收不住了。眼見再笑下去真的會生氣，他才收斂神，認真道：“臣明白。”

不待趙明臻想明白他明白了個什麽，他轉過話題道：“北境現在的局勢，一團麻，外部環境也不太安定，長公主可有算？”

他的語氣很自然，今日之事對他來說仿佛也并不意外。趙明臻側目看他一眼，隨口道：“先攘外再安，不把之前打仗的尾收幹淨，剩下的事沒有辦法理。”

其餘的設想也還籠統著，畢竟來到北境的時日也不長。

燕渠沒有追問。

不一會兒，行車途徑他府邸的時候，他眉梢微，忽然和趙明臻道：“長公主，我有樣東西忘拿，回去一趟，一會兒直接去找你。”

趙明臻一怔，本想說要不要幹脆直接等他出來，猶豫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見他下車，跟在外面的越喬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問道：“咦，殿下，燕將軍他怎麽獨個兒走了？”

邊的位置一下就空了出來，趙明臻皺了皺眉，道：“沒事，不等他，我們先回去。”

雖這麽說，目卻還是忍不住過車簾，回頭看了一眼。

他記一貫好，能忘什麽東西？倒像是找借口回去了。

雖然上不提，但他實際上，還是很難不介意吧？

明知他在為即將降臨的離別而焦躁不安，卻什麽都沒有告訴他。所以，剛剛知道能留在這裏，他似乎也并沒有表現得很高興。

趙明臻抿了抿，盯著自己的裾，不說話。

理智告訴，沒有做錯，他要是敢借題發揮，也絕不會縱容他的囂張氣焰。

可是……

“長公主，我們到了。”

車輿外，碧瑛為打起了車簾。

冷風鑽了進來，趙明臻很快醒過神。

這邊府城的布局，比京城還要極端，所有達顯貴的居，幾乎都彙聚在這麽一塊地方，是以才經過燕府沒多久，們就也到了。

碧瑛扶上趙明臻的小臂，擡頭看了一眼空出的匾額的位置，眉目間有喜：“長公主，今日的聖旨……那這府邸，年後是不是也該正經修一修了？”

先前都道是暫住，只整飭了府邸核心的生活起居部分。

趙明臻頓足，也擡起眼簾，看向潑墨似的蒼穹。

定定地擡頭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平靜地道：“別的不急，長公主府的牌匾，倒是可以先制一塊來。”

命運總是會把人帶到不同的坳口，但這一次，是在推著它往前走。

這趟北境，來得很值。

碧瑛不知心所想，應下後奉承了幾句，才反應過來了什麽似的，不無驚訝地道：“殿下，這大過年的，駙馬怎麽走了？”

趙明臻不是很樂意回答，只敷衍了一句：“他長了，怎麽就不能走了？”

話雖這麽說，還是悄悄磨了磨牙。

也不知是誰，當時地蹭都要蹭來這裏。要是真敢今天都遁了不回來，他這輩子是別想上的床了！

一面咬牙切齒，一面又覺得著實委屈，一時想出了神，連後頭傳來的馬蹄聲都沒注意。

碧瑛眨了眨眼，輕輕扯了扯的袖子。

趙明臻驀地擡頭，便見碧瑛朝街巷的盡頭指了指。

“殿下，你看……說曹曹到呢。”

趙明臻怔了怔。

今晚是三十夜，天邊沒有月亮，那道影就這麽映著雪，奔而來。

心底皺的那張紙，像是忽然就被捋平整了。

意識到這種緒變化的瞬間，趙明臻驀然別開視線，沒來由地有一點慌。

幾息功夫，燕渠就已經到了門口。

他翻下馬，一手牽著韁，一手直接上來攬住了的肩膀，道：“長公主久等。”

碧瑛已經識趣地退開了。

趙明臻悄悄深吸一口氣：“沒等你，你倒是快。”

不是遁走，那是真的回去拿東西了？

掃一眼燕渠，見他一點變化也沒有，手上也空空，狐疑地道：“什麽什，值得你這麽趕急趕忙？拿來我看看。”

“本就是要給你的。”燕渠攬著往裏走：“外頭風大，進去再說。”

他難得賣關子，趙明臻越發疑，不由嘟囔：“給我？你準備了節禮？”

燕渠揚眉看，道：“可以是。”

見他神認真、不像是玩笑，眉梢也掛著飛揚的意氣，趙明臻把嗆他的話吞了回去。

沒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經到了前廳裏。

燕渠沒有再賣關子，趙明臻甫一坐下，他便一擺，在面前單膝地跪了下去。

趙明臻訝然：“你……”

對上了燕渠緩緩擡起的眼眸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繃直了背，神也鄭重了起來，擡手讓附近侍候的仆從都退下了。

空的前廳，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燕渠沒有踟躕，從懷裏掏出了一枚半個掌大的黑虎形符傳，手心翻轉，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