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

這是買狗糧賠的事嗎？

看著男人吃得渾不在意的模樣，錢多多低聲囁嚅：“你們還真是一點也不講究。”

陸齊銘聞言，輕扯角笑了下，忽然道：“我大學那會兒去戈壁灘搞拉練，也是有炊事班專門給我們做飯。野外搭灶，煮出來的飯里什麼高蛋白都有，我們不照樣得吃。”

錢多多有點沒聽懂，茫然地說：“野外都有那麼多高蛋白？你們伙食真好。”

話音落地，陸齊銘靜默了將近兩秒鐘，才停了筷子起眼皮瞧。

他饒有興味地問：“姑娘，你以為的高蛋白，是海鮮牛？”

錢多多更茫然：“難道不是嗎？”

“我說的高蛋白，是蟑螂螞蟻、蜈蚣蝎子。”

“……”

錢多多眼珠子都瞪圓了，驚得悶咳出聲。

陸齊銘看著，繼續漫不經心地說：“我印象特別深刻的一次，我們那個班，所有人都從碗里吃出了蟑螂和蝎子。有個小子趁教導員不注意，把飯給倒了，后來被發現，教導員就讓我們整個班一起去找他倒進沙子的飯，一粒米一粒米地撿回來。撿完，再一起分著吃。”

說到這里，他極輕地笑了一聲：“每個人都吃了滿的沙。”

錢多多聽完，有點替陸齊銘抱不平：“一個人倒的飯，為什麼要你們一個班的人一起為他的個人錯誤買單？你們也太無辜了。”

“在軍隊里面，個人就是集，集就是個人。”陸齊銘道。

好吧。

難怪不嫌棄這份涼拌手撕是犬食……

錢多多又往里放了一塊辣條，邊緩慢咀嚼，邊悄悄看旁的男人吃。

平心而論，陸齊銘吃東西的速度雖然快，但卻并沒有那種狼吞虎咽的野蠻勁兒。

不知是因為他英俊又出挑的長相，還是他冷峻的氣質，這副吃相還真耐看。

看著看著，錢多多不住往他湊近些許，問：“你覺得這份涼拌手撕好吃嗎？”

“好吃。”

陸齊銘很客觀地評價，“崔班長的手藝漸長。”

錢多多咬下一口辣條，安靜幾秒鐘，很自然地說道：“這是我調的料。”

聞聲，陸齊銘手上的作倏然頓住，而后視線抬高，筆直定定地看向。

“我下午的時候不是沒事干嗎，就去廚房那邊溜達了一圈，正好看見他們在做飯。”錢多多說，“當時這道手撕剛煮好過完涼水，就放在案板上，我順手調了個料就給拌了。”

陸齊銘定定看著，須臾才緩慢道：“難怪我同事說，今天晚上食堂的菜是超水平發揮。”

錢多多一聽這話，心里滋滋，角的弧度不自覺便往上翹，但表面上卻還是很淡定。說：“哪有，崔班長他們也都是專業人士。不過，我看好幾個炊事般的同志都才二十來歲，最小的才十八。把一群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子天關廚房里做飯，確實也是為難人家了。”

陸齊銘看著姑娘甜的笑，也勾了勾角：“看來，你和炊事班那幫小子相得不錯。”

“嗯！”錢多多毫不吝嗇對炊事員們的贊，“他們人都很好，活潑開朗，每個都像我弟弟一樣。”

“你剛才說，你們一共分了兩組。”陸齊銘問，“你組里都有誰？”

錢多多老實回答：“我的組員有崔育榮崔班長，肖宏華同志、文浩同志，王飛同志，還有張大千同志。”

陸齊銘是專攻實戰的，平時和后勤部門的人來往不多，錢多多口中提到的這些人名里，他只對三個人有印象。一個是炊事班班長崔育榮，另外兩個就是文浩和肖宏華。

“小崔是炊事班的老人，也是第一大廚。他為人正直、責任心強，管理能力也出眾，跟他合作，你應該會比較省心。”陸齊銘說。

“嗯，看得出來小崔班長很厲害。”錢多多說著，忽然想到什麼，又肩膀一塌輕輕呼出一口氣，“可是周五就要第一次比拼，我都還沒想好我們組要做什麼菜呢。”

苦惱起來眉心微蹙，一張臉蛋皺得像顆包子，有種說不出的憨與可。

“今天才周一。”陸齊銘說，“慢慢想，來得及。”

“早點想好，可以早點做準備。”

陸齊銘輕輕挑了下眉：“你很在乎這個比賽的輸贏？”

“我倒不是在乎輸贏，本來就是搞擁軍活，重在參與。”錢多多低聲念叨，“只是……我看小崔班長他們好像在乎績。”

陸齊銘笑：“軍隊的男人骨子里都有狼。不爭強好勝，不正常。”

“好吧，我理解。”錢多多嘆氣，“所以我才覺得有力。”

時間靜靜流逝。

錢多多坐在陸齊銘的單宿舍里，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轉眼就到了晚上十點鐘。

察覺到天已經極暗，摁亮手機屏看了眼時間，驚呼：“居然這麼晚了！陸隊你們明天早上還要出，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忙顛顛從椅子上起。

兩包辣條，姑娘吃完一包，還剩一包在塑料袋里裝著。陸齊銘也跟著站起來，把塑料袋子遞給，道：“這個拿上。”

錢多多本來想說不拿的，可話到邊遲疑兩秒，還是手接過來，“謝謝陸隊請我吃辣條。”

“不客氣。”

陸齊銘送錢多多到門口。

錢多多手握住門把手，正要開門出去，余掃過，忽然看見男人脖子上好像沾了點青白的墻灰，便出食指隔空輕一下，好心提醒：“你脖子上好像有點灰。”

陸齊銘隨手抹了一把。

那位置是他視線盲區，手偏了，墻灰還在那兒。

正好，錢多多兜里揣著一包紙。

取出一張干凈紙巾，展開疊好，在手里。純粹是很順手的一個舉，住紙巾的細白手指，向男人的頸側。

陸齊銘沒料到會手過來，神微凝。

墻灰沾在頸側的脈管。

拿紙拭，力道輕而，忽地，微翹的小指指尖無意過男人凸起的結。

涼卻的，進人的骨頭，像小蟲順著被過的皮鉆進骨。

在啃噬心臟。

陸齊銘滾了下，落在姑娘發頂的眼神驟然一沉。

短短零點幾秒，他覺到在瘋狂躁，靈魂在極限拉扯。

有一種名“念”的東西在他用自制與忍筑起的高墻廝殺搏斗，想要沖破那該死的桎梏。

好近。

離得這麼近，近到危險。

近到他只用輕輕低下頭，就能撕開最后一道防線，準無誤，虜獲的。

陸齊銘十指收攏，眼神越來越暗，漸有失控之勢。

突地，他手一把攥住的手腕。

“……”錢多多不解，遲遲地抬起眼簾他。

就在僵滯的剎那間，陸齊銘的手又再度松開了。

他別過頭，不聲地調整呼吸，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恢復平靜無瀾的常態：“回去吧，晚安。”

錢多多稀里糊涂出個笑容，“晚安。”

告別完，開門離去。

靜很輕，甚至沒有驚亮走廊里的聲控燈。

直到回到一墻之隔的406室，錢多多在黑暗中背抵門板，方才遲鈍地回過神來。

剛才……

已經是第幾次了？

第幾次，在陸齊銘那雙清冷深邃的眼睛里看到那樣的目？

直白、赤、充滿最原始的侵略，像荒原上的野鎖定勢在必得的獵，看得人心驚跳。

是錯覺吧？錢多多在心里疏導自己。

畢竟陸齊銘同志是那樣端方如玉的一個人。知禮守節，從容冷靜。

第27章

周二一大早, 錢多多照例是被營區的起床號給吵醒。

在部隊，就算是一只螞蟻也睡不了懶覺。

過擋簾邊沿微開的隙, 錢多多了眼睛, 向窗外的天幕。世界仍是昏沉的一片黑，除了廣播里的紅歌曲聲外，依稀還能聽見一陣犬吠聲。

汪汪汪, 汪汪汪。

似乎是從訓練場的方向傳來。

錢多多躺在床上著窗外發呆，待走廊里那一陣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悉數消散遠去, 才坐起, 進衛生間洗漱。

宿舍樓的廁所不是馬桶, 蹲久了容易麻, 錢多多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完生理問題, 然后便拿起電牙刷，摁下開關。

嗡嗡電流聲，震得腦子也嗡嗡響。

困。

錢多多眼皮子打架, 剛彎腰將里的牙膏泡沫吐出，耳畔忽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隨手扯了張洗臉巾，快步返回單人床旁，彎腰手一撈，拿起放在枕頭下的手機。

匆匆掃眼來電顯示, 錢多多開接聽鍵。

“喂媽。”語氣里帶著的笑意，又夾雜一疑, “怎麼這麼早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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