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宿白膝頭著厚厚的毯子,手里的白紙上畫著特殊的圖案,這圖案如今許多人是不認得了,但若是給上了年紀的老將們看,興許還有人覺得悉。
這是前朝皇室的圖紋,當年他們的旌旗上就繪著這個樣式。
只是那些旌旗最終敗倒在大雍的起義軍面前,但從未完全銷聲匿跡過,他們就像藏在暗地里的蛇鼠,總在角落窺視,尋求機會想要給大雍來一次重創,百年過去,這些前朝余孽仍舊想要翻盤重來。
但歷史太過久遠,如今像謝宿白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多半已經不知那些恩怨了,就連謝宿白也只是從懷瑾那里聽過幾句。
湊巧見過這個圖紋罷了。
而這是從穆勒上拓下來的,穆勒是蕭騁的軍師。
謝宿白見地擰了擰眉,頭也不抬地問:“還沒來麼。”
話音剛落,那邊銀妝就繞過屏風,說:“來了,在外頭候著,要讓他進麼?”
傲枝看了眼謝宿白的神,才朝銀妝點點頭。
不多久,霍顯就從偏殿進來了。
傲枝將其余人遣開,只剩自己給兩位奉茶。
謝宿白請了他坐,他將那圖紙擱在桌上,開口問的卻是另外的事,“落兒恢復得如何?”
霍顯看向他,說:“得養著。”
這就是沒有大礙的意思了。謝宿白微微頷首,沒有再問,才說回正事,道:“你讓人給我呈此圖,是查到什麼?蕭家與前朝余孽有所勾結?”
霍顯道:“皇上可聽說過蕭家后宅的私?”
謝宿白耳聽八方,這幾年他在朝中各都安了大大小小的眼線,但獨獨對后宅私沒有分毫興致,尤其是婦人之間道聽途說的傳聞,即便是時有人拿到他面前嚼舌,他也會重重斥之。
霍顯似也想到這茬,于是不等他回話,便繼續道:“有人說,蕭老夫人當年與蕭家外室子有染,蕭騁并非是老國公親生。”
他說到這里,停了停,“皇上可知道,趙庸因何要替蕭騁做事?”
他是說趙庸替蕭騁做事,而非蕭騁替趙庸做事。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質。
人人都以為蕭騁是趙庸的棋子,就如同順安帝于趙庸、霍顯于趙庸一樣,都不過是趙庸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利而挑選的“卒”,就連霍顯也一直這麼以為。
畢竟權閹趙庸,怎麼可能任他人擺布?
直到姬玉落潛蕭家府邸,窺見蕭騁與趙庸之間奇特的相氛圍,霍顯才覺得不對。
那是很細微的東西,但這細微才值得揣推敲。
他跟在趙庸邊的時間很長,他太清楚趙庸不會容許旁人在他面前放肆。
無聲的放肆也是放肆。
這很不合常理。
趙庸拋棄愚蠢的順安帝,扶持一個更難掌控的鎮國公,這更不合常理。
霍顯想不出緣由,于是他授意籬暗中將蕭家查了個底朝天,但始終沒有頭緒,因為籬掉了那些令人不屑一顧的圍私。
還是到后來,姬玉落暗中命朝探查蕭家外室子的幕,沒有查出蛛馬跡,因為催雪樓的人在京都并不比錦衛好用。
籬才順著這條線,能比更有效率。
事便要追溯到六七十年前。
當年,前朝余孽在南邊興風作浪,上上任的鎮國公蕭錦明奉旨前去平反。蕭錦明與現在的鎮國公不同,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武將,繼承了蕭家武將世家的神,在馬背上打下赫赫戰功,當時的皇帝對他重有加。
他也沒有令皇帝失,凡是他出馬,沒有平不下的戰,那次南下平反亦是。
“只沒人知道,蕭錦明在那場平反里救下一個名蘇漾的子,并且隨軍帶回了京都,當時的國公夫人出大家,且自嫁給他后便常年獨守京都,他不忍給妻子添堵,便把蘇漾安置在莊子里。”霍顯眸略暗,道:“一年之后,蘇漾替蕭錦明生了個兒子,蕭永。”
謝宿白倏地抬眸,不聲地茶碗。
這個蕭永的外室子與上任的老國公是兄弟,算算年紀,正與趙庸差不多大。
如果趙庸便是蕭永,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他幫蕭騁就是在幫蕭家,他本也流著蕭家的,但這與前朝余孽有什麼干系?
除非……
時隔多年,兩個人竟是仍有默契。
霍顯在謝宿白抬眼的瞬間點下頭,道:“對,蘇漾上流著前朝皇室的脈,若前朝未亡,應該算是個公主,趙庸上同樣流著前朝皇室的,蘇漾死前,便將后的復國組織一并到他手上。但是——”
他似是覺得事過于戲劇,輕蔑地笑了笑,說:“蕭永,也就是趙庸,本無心復國,他一心只想得到父親認可,回到蕭家認祖歸宗。”
可惜,蕭錦明并不喜歡他。
蕭錦明覺得這個兒子心不正,若是冒然帶回蕭家,指不定要惹下什麼大禍,況且他過了十幾年安穩日子,早就不想折騰了,蕭永的認祖歸宗無疑會在后宅掀起風浪,蕭錦明實屬不愿。
他更希蕭永能永遠當一個不見的外室子。
可蕭永怎麼愿意?
年總是有烈,總是不甘,總是好強,越是不被認可,他就越是惹是生非要引起注意,即便被丟在莊子里,也沒給蕭家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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