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盯著腳下的石子路應了聲,心里卻在想適才尋霍顯喝酒的那個紈绔,模樣沒瞧見,但是聲音和腔調頗有些耳,像是在哪里聽過,但一時半刻也沒能想起這號人。
嬤嬤絮絮叨叨介紹著府里的況,到新房時已差不多將所經之介紹了個遍。
陪嫁丫鬟與伺候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魚貫而,將的嫁妝箱籠抬了進來,整齊放好,又個個井然有序地杵在面前,等候吩咐。
姬玉落屏退了這些人,只留了碧梧和紅霜。
扯了蓋頭,目便是紅木圓桌上那對雙的喜燭,以及酒壺旁對的酒盞,再四下一掃,屋擺置的一應都十分奢靡,床下的腳蹋是玉制的,床頭的楹柱鑲著拳頭那麼大的夜明珠,想來是用帶代替油燈的,桌角的擺著的香爐是鑲金的,還有那幅掛在書案后頭的畫——
這畫名為“鐵馬冰河”,乃是那位已遁空門的吳清子道長所作,連臨摹得好的贗品眼下都炒到了黃金千兩,而這幅畫本是一對,姬玉落在謝宿白的書房里見過另外一幅,“夜闌聽雨”。
以霍顯的作風,既將此畫高懸于壁,那斷不可能是仿品,只是沒想到這幅真跡竟藏在霍府。
不過仔細一想,卻又并不意外。
這霍府雕梁畫棟,彰顯奢靡之風,以四品員的俸祿,只怕給他幾輩子也不能積累到這些財富,而如今朝廷風氣不佳,連京外的員想要述職,都得通過打點錦衛才能得到進宮面圣的機會,故而霍顯什麼好東西得不到。
姬玉落正盯著這畫出神,門外便傳來輕微的叩門聲,想是知道今夜宴席散得晚,新婦要等到許久,后廚婆子周道地送來了碗紅棗粥。
碧梧呈上,卻幽幽嘆了聲氣。
姬玉落確實是了,湯匙往里送,抬目看一臉憂愁,不由問:“怎麼了?”
碧梧垮著臉:“才親第一日,甚至都還沒進府便有那麼大靜的刺殺,往后可怎麼過。奴婢聽說霍府遇刺是家常便飯的事兒,那以后夜里豈非要在枕下放把匕首才敢安然睡,小姐,這實在……”
姬玉落吃著粥,說:“霍府護衛眾多,應當不會有事。”
碧梧覺得家小姐如今的膽子是愈發大了,了卻沒再說什麼,末了又愁道:“適才拉住霍大人——拉住姑爺喝酒的那位公子,是鎮國將軍府蕭家的小公子,慣逛花樓喝花酒,鬧市縱馬傷人命,總之是個壞胚,也不知他往后是不是常來府上,可要躲開些好。”
碧梧到底是后宅出的丫鬟,這些小消息倒是不必特意打聽便能信手拈來,然這些瑣碎之事不足以讓姬玉落煩心,只是“嗯嗯”點頭敷衍了過去。
三言兩語中,窗外天漸暗,遠的喧囂卻仍不絕于耳,又過了沒多久,院里的婆子走了碧梧,屋里只剩紅霜一個。
門一闔上,姬玉落當即看向紅霜。
紅霜從袖口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顆棕藥丸,道:“小姐,這藥效發作快,屆時流緩慢,會有眩暈之癥,接著便會失去知覺,脈象上看只是虛,看不出什麼別的來。”
姬玉落將藥藏于束帶之間,正點頭時,就聽遠有說話聲出來,迅速罩上蓋頭坐回榻上,對紅霜道:“你出去吧。”
紅霜不放心地猶豫了一瞬,只能皺著眉頭出去。
姬玉落又靜坐了片刻,才聽到“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接著漫天酒氣飄來,但那人每一步都踩得實實在在,看來是沒有喝醉。
腳步聲停在圓桌邊,又傳來倒水的聲音,磨磨蹭蹭半響也沒走來。
姬玉落蓋頭之下眉目蹙起,方才霍顯推門來時便服下了藥,誰知他要耽擱這麼許久,這藥效已然快要發作,只覺得頭頂的冠得腦袋有點沉,恨不能他能早點挑開蓋頭,讓好盡快暈過去,一覺睡到天明。
可霍顯似與作對一般,接連喝了三兩杯水,好容易走近了,卻是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
他的聲音不冷不熱,倒是聽不出白日里拜堂的愉悅:“姬小姐想必也聽說過我與令堂關系不睦之事,向皇上求賜婚實乃霍某故意為之,這樁親事確實是對你不公,我也不會為難于你,倘使你安分配合,府里之人自當尊你重你,今后院的一應用度也皆按規矩辦,你若有什麼別的想要的,大可去同管事提,吃穿用度上,不會比你在姬府過得差。”
姬玉落:“……”
藥效發作,已覺得渾發冷了,只得咬牙關。
霍顯今夜到底喝了酒,在前廳裝模作樣了半日,眉間也染上了厭和倦,見不吭聲,眉頭微蹙,聲頓時冷了兩個度,適才僅存的兩分客氣也沒了,只淡道:“想不通便再想想,不要像你父親那般冥頑不化,徒吃苦頭。”
說罷,霍顯便要起。
然轉之際,見姬玉落雙手扣,在,只遲疑了一瞬,便徑直手,玉如意也沒拿,當即掀了的蓋頭,卻見那蓋頭之下的人渾發抖,眼眶泛紅,扶著床柱起時,還后退了一步。
姬玉落心中懊惱。
方才看他在說話,怕藥效發作太快,于是便用力稍緩了緩,眼下便停留在發寒的階段,竟然還一時半刻暈不過去。仰起頭,只覺得面前的人都變了好幾個重影,不由往后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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