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張知序都困在不知名的愁緒之中，外人覺得他會投胎，他卻覺得前路昏暗四周空寂，日夜煎熬。

大哥說他矯，都吃喝不愁了還這麼痛苦做什麼；謝蘭亭也只拍拍他的肩，說聽聽曲兒快活快活就好了。

只有陳寶香會仔細他的緒，然后狀似不經意地說起自己的事來開解他。

-好不容易來人間走一遭，總要找到點讓自己高興的事才不虧，你說是吧？

-大仙，你真是個頂好頂好的人。

-不能死，你和我上一次都沒有死在這里，這一次也不能。

脆生的聲音似燭火般跳，映在他逐漸溫和下來的眉心間。

張知序看著自己撐在地上的指節，笑著想，人總得為自己想要的東西爭取一次吧。

若再像之前那樣放棄自己，他與的相識，豈不就毫無意義了。

……

宅子里的人很多，奴仆就有三百余人，此時正堂里靜極大，不人都來圍看。

張元初大聲斥罵，下手極重。各房聞訊來勸，卻統統都被擋在了外頭。

有人不知道況，低聲詢問邊的人。有人滿臉驚愕，悄悄退下往外走。

沒過多久，張知序與張家決裂、要被驅離張家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上京。

陳寶香在宮里，什麼消息也沒聽見。

懷里抱著圣人新賞的玉珊瑚、脖子上掛著皇后賞賜的蠟串兒，正被一群人恭維著走出宮門。

“陳統領圣眷濃厚，前途無量啊。”

“以后就請大人多多關照了。”

“都是同僚，相互照應理所應當，大人慢走。”

跟那群人分開，陳寶香坐上馬車就垮了臉：“碧空，快，咱們又得去長公主府了。”

碧空詫異地回頭：“張大人不是讓您好生歇著？當心傷口又裂開了。”

“傷口裂開哪有我和殿下之間裂開嚴重。”擺手，“快快快，別再耽誤了。”

若說前幾日還不清這位陛下想做什麼，但今日這一番獎賞，怎麼都該反應過來了。

陛下想將歸為自己的陣營，不管歸不歸得，起碼態度是放在這里了。

才投效長公主多久啊，忠誠度沒經過幾次考驗，本就沒得長公主多信任，這場況傳出去還得了？

若是中間傳話的人再添點油加點醋，那就更沒活路了。

于是馬不停蹄地趕去長公主跟前，一見面就五投地：“臣有言進諫。”

長公主今兒換了個番邦的男寵，金發碧眼，材高大，剛準備吃人家遞過來的水果，就被陳寶香的聲音驚得一咳。

沒好氣地道：“你可真是回回來都挑準了時候。”

“殿下恕罪。”

“行了。”揮手讓男寵下去，李秉圣斜眼看，“你不過來，本宮也該傳喚你了，怎麼樣，最近賞賜得了多？”

陳寶香立馬將東西捧出來：“都在這兒了，請殿下清查。”

李秉圣掃了一眼，樂了：“本宮隨便問問，你這是做什麼。”

“陛下重，臣卻之有愧，總歸都是皇家之，不如歸原主。”抱拳抬眼，“這些東西由殿下置，自然更為妥當。”

哼笑起，李秉圣越過那一堆東西走到后：“誰稀罕這堆破爛，本宮見你，可不是來搶劫的。”

陳寶香調轉子，朝著的方向繼續跪：“殿下得收，若是不收，怕就中了圣人的離間之計。”

“陳寶香，你好大的膽子，這話也敢說？”

“殿下，臣是個人，是個莽撞的武夫，臣每每有話，都是與殿下直言的，臣不會彎彎繞繞。”

抬頭，十分委屈地看向長公主，“要不殿下教教臣，這話委婉些該如何說？”

李秉圣眼里涌上笑意，將拉起來道：“得了，我也知道你什麼德，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你既能看出他的想法，便不是個蠢笨的，既不蠢笨，便來答一答該如何應對此事。”

陳寶香瞪眼：“臣能怎麼應對呀，臣只有一個腦袋，不敢拒陛下召見，也不敢不收陛下的賞賜，只能將東西都拿來給殿下以表忠心。”

“不過東西都能拒得，圣人以后若是想將我升調去軍或者西營，臣就沒法子了。臣之居所與殿下相去甚遠，途中傳話，難免有誤。這一來二去的，即便臣忠心如明月，恐怕也會產生誤會。”

李秉圣聽得點頭：“這的確沒什麼好的辦法。”

“也有一個辦法，但由臣說出來，未免冒昧。”

李秉圣挑眉：“你方才那話已經夠冒昧了，還能有比那更冒昧的？說來聽聽。”

陳寶香麻溜地跪了下去：“請殿下將公主府附近的那小院賜予臣。”

李秉圣：“……”還真是冒昧的。

氣樂了：“這邊的院子有多貴你知道嗎，張口就敢問本宮要？”

“可臣只有住在附近，才能事事都與殿下通達，無論以后升任去何，都不會與殿下產生嫌隙。”

主意餿的，但話也對的，若住在的眼皮子底下，也就代表自愿被掌握，相當于把家命都押給了自己。

并且宅院這樣的大賞，可比新帝那些小恩小惠有用多了。

再想想碧空最近的匯報，這人指不定還能釣來個張知序……

香扇一合，李秉圣道：“行了，這次本宮先準了你，下回可不許再提這麼冒昧的要求了。”

“哇——”陳寶香驚喜地亮起雙眼，“殿下您真答應啊？您可太大方了，臣此生必定為您肝腦涂地，護您得償所愿。”

“油舌。”李秉圣笑著搖頭，“本宮那些個男寵要是有你一半甜，本宮也不至于天天都要換人。好了，讓碧空帶你去搬家，本宮要歇息了。”

“多謝殿下——”

陳寶香十分高興地離開長公主府，得了院子之后讓碧空去原先的小院里收拾，自己則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張卿。

結果剛走到張家門口，就看見一群人正在往牛車上搬東西。

那牛車干干凈凈，用來捆東西的繩子還是新的，打著十分規整的死結，連遮用的油皮紙都像是新裁的，一塵不染。

一看主人就有潔癖。

繞過一輛牛車，正想去看主人是誰，結果就看見了正在與管家接的九泉，還有旁邊立著的寧肅。

陳寶香：“……”

“陳大人。”寧肅看見了，臉一變，閃過來就將拉到一旁偏僻的角落里。

“怎麼回事？”陳寶香納悶，“你家主子要去遠游？”

“不是。”寧肅搖頭，想了想，道，“主子因為拒婚，被張家趕出來了，現在無可去。”

啥？

震驚了：“那皇婚，他就這麼直接拒了？”

“尚未跟宮中回稟，只是在家頂撞了長輩。”寧肅長嘆一聲，黑黝黝的臉上一片愁苦，“老張大人執意要與他斷絕父子關系。”

陳寶香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問：“他人呢？”

“被老大人打傷了，先去了街口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