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展容話放的利索,回府后盯著那些針線卻犯了難。
端午的香囊一般是繡五毒紋樣,或者寓意比較好的花鳥魚蟲。
本來想繡花鳥的,但蕭錦儀的話在心底埋了刺,時不時就痛一下。
咬咬牙,還是決定繡五毒。
離端午還有五天,照著樣子繡還能繡不好麼?
所謂五毒,即蝎子、蛇、蟾蜍、壁虎、蜈蚣,取以毒攻毒之意。
丹玉和白珠尋來繡花樣子給看,又在小幾上添了一盞燈。
對著穿針引線,第一步結束,又卡住了。
選什麼的布料好呢?
朱紅、月白、湖綠、寶藍……
各布料一字排開,看得眼暈。
忍不住閉眼了眉心。
丹玉瞧著忍不住勸:“這種活還是給奴婢們罷,郡主別累到眼睛了。”
白珠也道:“是啊,繡個香囊而已,何須郡主親力親為?”
“你也說了,繡個香囊而已。”楚展容眨眨眼,覺好一些了,拿起一片松柏綠的料子邊端詳邊說,“要是繡什麼大件我就不那個累了。”
“可只是一個小小的香囊。”
想起當時蕭錦儀的語氣和裴敏行的眼神,喃喃重復:“為什麼他沒有呢?”
白珠沒聽清,微微俯:“郡主說什麼?”
楚展容回神,“沒什麼。”
放下手里的料子說:“就這個罷,沉穩,不挑裳。”
白珠還想說什麼,丹玉扯了一下,拎起桌上的茶壺給,“沒水了,你去給郡主沏壺茶來,我去廚房取點心。”
楚展容擺擺手,“嗯,去罷。”
兩人便拉拉扯扯出去了。
一出門,白珠就甩開了丹玉的手,小聲急道:“你拉我做什麼?郡主除了小時候被老太妃著學過一陣紅,后面就再沒過針了,萬一弄傷自己怎麼辦?”
“就說你是木頭。”丹玉沒好氣道,“郡主鐵了心要繡,你攔得住麼?最后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又是何必?”
白珠:“我是擔心——”
丹玉抬手打斷,正看著:“郡主不是三歲稚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再說,一針而已,能傷到哪兒去?頂多刺傷手,郡主知道痛了,沒準就自己放棄了。”
剎那間如醍醐灌頂,白珠張了張,“……也是,郡主一向怕累怕麻煩,熱乎勁過去,或許就不做了。”
丹玉送個“孺子可教”的眼神,“行了,趕去沏茶,順便去書房看看,侯爺那邊用不用再送一壺。”
……
裴敏行坐在案后,正握著那個細長的木盒發呆,拇指一下下在花紋上挲,原本就發亮的地方越發油潤,在燈照耀下,竟泛出了釉一般的質。
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有人敲門。
裴敏行放下盒子,揚聲道:“進。”
穆翎推門而,遞給他一封信。
他雙眸一瞇,抬眸看向穆翎。
穆翎低聲說:“是江北傳回來的,說是您要找的人有了一點眉目。”
聽到其中幾個字,裴敏行眉頭一,沉默著接過信拆開,一目十行看完,“就這些?”
穆翎點點頭,“是,畢竟過去那麼多年,能查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是那麼多年,是整整十四年。
距他家破人亡,已過了十四年。
裴敏行手指抵著眉心,低頭沉不語。
穆翎也不敢吱聲。
書房一時只能聽到兩人此起彼伏的細微呼吸聲。
不知哪一刻起,有一人的氣息明顯了,變得沉重而急促。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又了下去,幾不可聞。
裴敏行重新睜開眼,面無波地把信紙折起來,放到燈上,看著火苗上來。
毫無溫度的在他眼底跳躍,直至化作灰燼,徹底熄滅。
“讓江北繼續查,盡快把人揪出來。”
穆翎松了口氣,“是。”
“咚咚咚——”
屋主仆兩人俱是一頓。
穆翎聲音繃地問:“誰?”
白珠隔著門板嚇一跳,“奴婢白珠,來給侯爺送茶。”
裴敏行給穆翎使了個眼,穆翎頷首,過去開門。
四目相對,白珠看他的表有些微妙。
穆翎后知后覺自己方才語氣可能有些不好,想找補一下,就咧著沖笑了下。
森森的影下頓時飄出一排大白牙。
……白珠瞳孔劇,不退后一步。
穆翎:“……”
他有那麼嚇人麼?
白珠強裝鎮定,問:“侯爺在麼?”
穆翎點點頭,然后手里就多了個壺。
“那勞煩你把茶給侯爺送去,我……我先走了。”
說完腳不沾地溜得飛快。
活像后面有鬼攆。
穆翎一頭霧水地拎著茶壺轉,差點和裴敏行撞上。
“侯爺要回房麼?”
裴敏行從他手里接過茶壺,眼底映著燈籠的,重新亮了起來。
“不了,不想讓我看,我現在回去未免討嫌。”
他把茶放回桌上,轉而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環首刀向外走。
“我去練會兒刀,你在這兒等著,若郡主遣人來了,讓去花園找我。”
穆翎拱手:“是。”
……
可惜郡主大人繡花太認真,忘了他。
丹玉和白珠顯然都低估了楚展容的決心。
從回來就開始折騰,一直折騰到亥初才哈欠連天地放下針。
結果放的時候沒注意,還扎了自己一下。
“唔!”
趕含住手指,惡狠狠地瞪了那繡花針兩眼。
丹玉鋪完床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郡主眼都花了,別繡了,就寢罷。”
楚展容被扎神了,興沖沖地拿起自己繡的東西給看,滿眼期待地問:“看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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