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作勢起道：“要不咱倆先走？”

梅錚：“說走咱就——”

“嗯？”楚展容微笑著睇來，“就什麼？”

裴敏行也“嗒”的一聲擱下酒杯，面無表地看過來。

兩人立刻端端正正坐回去。

梅錚一臉肅然：“就虧了。”

蕭錦儀也打哈哈道：“看看這一桌子菜，都是郡主和侯爺的心意啊，咱們不吃干凈豈不是不知好歹？”

裴敏行滿意頷首，“那你就都吃干凈罷，吃不完兜著走。”

蕭錦儀：“……”

旁邊的梅錚立刻松了口氣，給蕭錦儀鼓掌，“蕭兄好義氣，在下佩服！”

蕭錦儀幽幽問：“既然這麼佩服，不如幫我分擔一半？”

梅錚沉默片刻，立刻別開臉若無其事地問楚展容，“端午那日我要去舟上幫忙，你來麼？”

蕭錦儀：“……”

你變臉太快太生了罷？

楚展容來了興致，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梅錚，“今年可以競渡了？”

梅錚搖搖頭，“競渡不行，但會弄一艘龍舟和一艘舟表演。”

楚展容有點點失。

以往龍舟競渡是何等的熱鬧壯觀！

可有兩年因為他們太好斗了，失了競渡本意，在河面上大打出手，弄得人仰船翻，多人傷，還害了人命。

好好一喜事變喪事。

府當時狠狠責罰了參賽的人，第二年還是照常舉辦。

結果第二年又鬧出了人命，打得比上一年還厲害。

府無法，只得下令取消了龍舟競渡的活，改了由年輕男主導的龍舟舟表演。

能參加的無不是強健的好兒郎和敏捷爽朗的好姑娘。

兩舟并行于玉帶河上，可謂是靚麗非常。

楚展容再次興起來，“我這子別說幫忙，不添就不錯了，也就去看個熱鬧，你劃船還是揮旗？”

梅錚得意地挑挑眉，“我啊，是負責擊鼓打氣的。”

“哦？”蕭錦儀驚訝地看一眼，“擊鼓這活可不好干啊，力氣不夠可是會掉鏈子的。”

梅錚氣笑了，“蕭公子瞧不起我？”

蕭錦儀連連擺手：“不不不，在下絕無此意。”

楚展容認真道：“我們阿錚最不缺的就是力氣，蕭公子雖為男子，卻未必比得過。”

裴敏行邊給夾菜邊兄弟兩刀，“確實是比不過。”

蕭錦儀哪聽得了這話？

當即一擼袖子，亮出手腕說：“口說無憑，來，咱們比比！”

梅錚撂下筷子，爽快道：“好啊，比就比，輸了可不要哭鼻子。”

“笑話。”蕭錦儀嗤笑，“我是輸不起的人麼？”

一炷香后——

“嗚嗚嗚嗚……怎麼會這樣？”蕭錦儀臉憋通紅，掩面而泣，“我竟然真的輸了嗚嗚嗚嗚……”

梅錚慢條斯理地拍拍手，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哭了，輸給我不丟人，畢竟輸給我的男人能排一條街了。”

蕭錦儀哭聲一頓，哽咽道：“謝謝，并沒有被安到。”

然后哭的更大聲了。

楚展容：“……”

忍不住往面沉如水的裴敏行那邊靠，小聲問：“他一直這麼能哭麼？”

裴敏行睇了眼蕭錦儀，漠然道：“你忘了他的鼻涕泡麼？”

楚展容：“！”

恍然大悟，頗為唏噓：“這麼多年仍不忘初心，屬實難得。”

眼看著蕭錦儀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快速停下來麼？”

裴敏行思量片刻，夾了顆獅子頭，溫聲喚道：“錦儀。”

蕭錦儀搭搭地抬起頭，“啊？”

裴敏行笑意頓斂，面無表地把獅子頭塞進了他里。

“唔！”

蕭錦儀被塞的說不出話，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裴敏行轉頭向楚展容邀功，“好了。”

楚展容：“……”

照顧了下蕭錦儀的心，抿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悄悄在桌下給裴敏行豎了個大拇指。

裴敏行角微彎，也豎起大拇指，和了下。

楚展容一愣，心也像是被按下去了一個小角。

飛快地看裴敏行一眼。

對方卻跟沒事人似的，端杯飲酒，不分毫。

任誰也想不到看起來這麼冷淡正經的人會在桌下悄悄和對手指。

或許是的視線停留太久，裴敏行微微側頭看了過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緒漫上心頭，楚展容下意識低下頭，掩飾似的夾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麼的菜放口中。

直到咽下去都沒反應過來是什麼味。

“展容，展容？”

“嗯？”楚展容倏然抬頭，做賊心虛似的把手收回來看向梅錚，“怎麼了？”

梅錚沒發現的異常，狐疑地看了眼的酒杯，“不會酒勁上來了罷？”

楚展容：“沒有，你剛才說什麼？”

梅錚：“哦，我問你過端午要用的香囊符紙之類的東西準備好了麼？”

楚展容：“這些都是高嬤嬤負責，應該在著手準備了。”

蕭錦儀終于把獅子頭艱難地咽了下去。

他瞥了眼不知在想什麼，又開始出神的裴敏行，暗罵他是木頭，這麼好的機會也不知道把握住。

關鍵時刻，還是得看兄弟啊。

他故意咳了一聲，瞬間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接著他又自斟自酌一杯，長嘆一聲，說不出的惆悵憂傷。

裴敏行眉心一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

不等他阻止，蕭錦儀就把臉轉向了楚展容，“郡主，容在下冒昧地問一句，那些香囊有敏行的份麼？”

在座三人皆是一愣。

楚展容更是莫名其妙，“這是自然，蕭公子何出此言？”

“有就好，有就好。”

蕭錦儀深吸一口氣，眼里淚閃，似乎十分欣，看裴敏行的眼神活像在看自己多災多難的兒子。

裴敏行：“……”

他冷冷看回去。

閉。

蕭錦儀只當沒看見，“郡主有所不知，往年端午，別說香囊了，便是符紙，敏行都撈不到一張。”

楚展容愕然，猛地看向裴敏行，“真的？”

裴敏行抿了下，下意識想否認。

可對上楚展容清湛的眼睛，他又想起自己之前答應過不再欺騙瞞。

沉默良久，他很輕地點了下頭，沒什麼起伏地說：“是。”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在乎。”

怎麼可能不在乎？

楚展容在心里反駁，憑什麼別人都有就你沒有？

之前他承認裴家人對他不好，但這個“不好”太籠統了，沒什麼實。

直到此時，蕭錦儀說他沒有香囊和符紙，才后知后覺有些不舒服。

香囊和符紙才幾個錢？

連這麼一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以小見大，私下里還不知如何苛待他！

見臉逐漸沉了下來，只盯著自己不出聲，裴敏行莫名有些不安。

“展容？”

楚展容忽然在桌上握住了他的手，在梅錚和蕭錦儀驚異的目中展一笑，“沒關系，你現在有家了，什麼香囊符紙，你想要多就有多，一天戴一個都行。正好那些個薄寡義捧高踩低的人瞧瞧，你沒了他們只會越過越好。”

裴敏行看著開合的和皓白的齒，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有風拂來，吹皺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