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傅在國子監，本不可能那麼快進宮為郁棠辯護，學子們就算有多議論，也不會那麼快就知道九公主今天殺了人。

當然，若只是出于對九公主的同，傅太傅也不會輕易干涉朝政。

越是德高重的人，越惜自己的羽。

行事會格外謹慎。

所以傅太傅進宮為郁棠說話，必然需要一個充足的理由。

郁棠閉上眼，聲音疏懶：“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不用說服。”蒼梧拿過的胳膊，淡定放在自己頸后，就這麼枕著的胳膊，跟靠在榻前，“只要給他一些小道消息，讓他知道九公主一旦出事，殷朝會有陷什麼樣的境就行。”

“另外還有他的那個兒子。”

蒼梧轉頭看著他：“傅家書香門第，一家子文人，可真正讓傅太傅滿意的只有一個嫡長孫傅觀書，這個人被賜婚給郁姝做了駙馬，傅太傅是最痛心的，他心里的憾無人能懂。”

人都有七六，就算太傅德高重，他也免不了是個俗人。

俗人就有自己的弱點。

傅觀書除了讀書天賦高，人品貴重，還是傅太傅一直帶在邊親自教導的嫡長孫，他對這個孫子的遠勝過兩個兒子和其他孫子孫。

他希傅觀書能承繼他的缽，為傅家新一代掌權人。

但是這一切希在皇帝賜婚那刻破滅了，他心里對皇上焉能沒有一怨懟？

傅太傅愿意進宮，一來確實心系殷朝，二來是為了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給皇上添一點堵，三來則是因為有人承諾他，只要九公主安然，不出半個月，一定讓郁姝心甘愿跟傅觀書和離，放傅觀書自由，并且保證不會牽連到傅家。

這三條理由都合合理，這是最后一條，讓太傅無法拒絕。

但如何讓他相信承諾，才是重中之重。

德高重的傅家之主，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口頭上的承諾說服，必然要拿出一些讓他愿意相信的依據才行。

郁棠看著外面暮沉沉：“幫我遞一份帖子去傅家，我要去拜訪太傅。”

“已經遞過去了，傅太傅今晚會在書房跟你面談。”蒼梧一雙眸子灼灼看著，像是蘊藏著深不見底的愫，“郁棠，我們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郁棠推開他，轉進室換了服。

蒼梧跟上去，拿過外替披上：“跟太傅好好談，傅家會為你第一個助力，而且可以是長久的助力。”

郁棠微微瞇眼，偏頭看著他，略帶譏誚的意味：“怎麼不吃醋了？”

傅家有個傅觀書，曾明確喜歡過。

一旦跟傅家形同盟關系，以后必定會跟傅觀書打道。

若在往常，以這人霸道強勢輒拈酸吃醋的脾氣，是斷然不會樂意跟傅家打道的——雖然他樂不樂意，從來無法左右的決定。

“如果你還在東瀾，我一定把你困在府里，鎖在我邊，哪里都不許去，誰都不許見。”蒼梧攬著的腰，把牢牢圈在懷里，清冷獨特的氣息噴在頸側，“可你回到了殷朝，我不喜歡看到你被欺負，只能好好替你籌謀。”

他把自己的霸道和自私說得那麼自然，偏偏又那麼深款款，坦坦，好像大發慈悲似的，真是讓人連嘲諷都覺得毫無意義。

郁棠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眼底澤寒涼：“蒼梧，一旦我以后掌了權力，定會不余力將你曾經對我做的事加倍還到你上，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蒼梧挑眉：“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郁棠面無表：“……”

“我不擔心，反而很期待。”蒼梧抵著的額頭，“我期待你把我鎖起來，天天欺負——”

郁棠臉一冷，抬手給了他一掌，把沒說完的話打了回去。

蒼梧捂著臉，忍不住嘆氣：“阿棠真是越來越暴脾氣了，一言不合就手。”

對別人暴躁也就罷了，怎麼對他也說手就手？

郁棠轉走出房門，命人備了馬車，乘著夜往傅家而去。

太傅的書房里燈火明亮。

傅太傅坐在書案后，手里拿著一份字跡雋秀有力的卷子，是曾經傅觀書所著，也是那年殿試上中了榜眼的文章。

這三年來他一有空就會拿出來看看。

從這篇文章中看那個讓他驕傲的孫子提出的治國之策，著他對輔佐明君開創盛世的期待和一腔抱負，他把民生放在第一位，可民生的發展離不開圣明君王和勤政員的支持。

所以文章中還還涵蓋了選拔員的措施，針對昏、貪、混吃等死員的監督和懲罰措施。

雖然有些建議實施起來難度太大。

但這篇文章能拿到榜眼，至證明皇帝是認可的，甚至是敬佩的，但隨之而來的賜婚，直接把寫文章之人的抱負如數澆滅。

而昭武帝這三年來的所作所為，從不曾采納過文章上提出的建議，一條都沒實施過。

“大人。”護衛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貴客到了。”

傅太傅抬眸：“帶貴客進來。”

“是。”

傅太傅把手里的卷子放在書案上，起迎接貴客，外面響起一個“請”聲，隨即一斗篷遮臉的郁棠走進書房，拿下斗篷，微微頷首：“太傅大人。”

“九公主殿下。”傅太傅微微躬，隨即抬手示意，“請這邊坐。”

郁棠走到窗前坐下，淡道：“今日多謝太傅為我說話。”

傅太傅命人沏了茶過來，緩緩搖頭：“我是為了殷朝大局，擔不得九公主一聲謝。”

“不管太傅是為了什麼，我都承這個。”郁棠淡笑，語調平靜沒有起伏，“不過既然說到大局，那我不妨跟太傅個底，五月東瀾使臣來訪是真的，他們對殷朝虎視眈眈也是真的。”

傅太傅面微變，緩緩皺眉：“九公主可有應對之道？”

“說出來太傅大人可能不信，他們的攝政王想娶我為妻，但我沒答應。”郁棠眉眼微斂，眼梢泛起漠然澤，“去東瀾的前兩年，我承了非常人可的屈辱和折磨，以至于我恨東瀾的每一個人，包括那個人面心的東瀾攝政王。”

書房外，扮作侍衛而來的蒼梧，安靜站在月之下，聽到“人面心”四個字，角抿，俊的臉上浮現幾分幽深難測的澤。

傅太傅沉默著，不知該作何反應。

郁棠所承的一切，他就算沒親眼看到，也能想象得到，只是旁人總無法對別人的事同，所以安是最無用的東西。

他知道九公主今晚來傅家，絕不是為了博取一點憐憫，沉片刻，他道：“若能達兩國聯姻，目前來說，確實是最好的方式……”

郁棠淡道：“男人重權。就算他想娶我的心是真的，也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時日一久，自然就倦了，所以殷朝想要安然，必須自己強大起來，而國家的強大離不開強悍的兵馬和優秀的武將。”

傅太傅點頭道：“九公主說得對。只是優秀的武將可遇不可求，皇上像是忘了三年前兵敗的危機，三年來一直沒有壯大軍隊的實際行，國庫暫時也不充裕，短時間之想要兵強馬壯，談何容易？”

一個國家的強大，不單單是軍隊的強大，而是各方面都要繁榮昌盛。

因為必須有足夠充裕的錢財，才能養出壯的馬匹和能征善戰的軍隊。

可眼下的殷朝做不到這一點。

郁棠目微抬：“只要太傅大人贊同我的想法，我就有辦法解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