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念狠狠地掐了一把大，痛得齜牙咧，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又假裝傷口疼，了額頭……沒有發燒。

這才開口：“你怎麼來了？”

聲音很小，移開視線，盯著手背上的留置針頭。

盛聿明站在門口等了片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抬往里走。

外骨骼的輔助，緩慢又遲鈍。

在雪地里，有積雪的緩沖，狀態并不明顯，可在毫無障礙的平地，顯得很是笨拙。

病房里很安靜。

黎念能聽到裝置變中的每一細小聲響，也能聽到盛聿明朝自己慢慢走來的腳步聲。

不敢抬頭看。

過了幾秒，聲音突然停了。

悄悄眼瞧，看到盛聿明才不過走了幾步，就撐住了墻壁，氣吁吁，皺眉頭，出忍的痛意。

“……很痛嗎？”

黎念糾結了片刻，實在沒忍住，還是掀被下床，走到了人面前，側頭去問。

幾乎沒有以站著的視角，抬頭看過盛聿明，第一反應竟是原來他那麼高啊！

盛聿明轉過視線，晦暗的黑眸掃過黎念臉上的擔憂，瘦削的結聳，不知道是想說什麼，但被他克制住了。

好了還一會，才為難說道：“有些支撐不住。”

“那就休息一下。”

黎念側目去找盛聿明的椅，本能覺得那東西應該就在附近。

可盛聿明卻只說：“扶我靠墻休息一下。”

黎念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站在人面前好一會了，竟然都在無意識地攥著拳頭，像是避免和盛聿明的接。

一時有被拆穿小心思的窘迫，黎念蓋彌彰地扶住了盛聿明的手臂。

就在小心翼翼地將盛聿明靠在墻上時，突然到后腰一推力，整個人猝不及防就落進了眼前男人的懷里。

盛聿明是靠著墻，但他一手圈住黎念的腰，一手扣著的腰，往自己的膛里摟。

他本該是居高臨下，卻埋頭搭在的肩頭，氣息抖地深吸一口氣，悶聲道：“念念，就抱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黎念被他抱得那麼，呼吸都糾纏到了一起，原本就傷的腦袋，更加昏昏沉沉，理智覺早就飛到九霄云外，只能聽之任之。

絕對不會只是抱一下的。

心里暗暗猜想，后背更是僵到一不敢。

盛聿明的吻落在黎念的耳朵上，順著一點點，親到了的臉頰，又吻上的眼尾。

很久很久，沒有好好一次白日擁吻了。

盛聿明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捧住了黎念微燙的臉頰，鼻尖相抵，試探著，又不容置疑地親上了黎念的。

心涌，幾乎要熱淚盈眶。

差一點，他就要失去黎念了。

從看到山坡的那一刻起，盛聿明所有的糾結，顧慮，克制，甚至自尊都被扔掉，數不盡的后悔，自責和不愿放手，涌上心頭，將他整個人都吞沒。

他不會再放手了。

本不敢想象。

如果那天，他沒有及時來直升飛機，沒有當機立斷從飛機上跳下去，甚至沒有學會用外骨折輔助能夠走上幾步路的話……

那黎念或許在做完求救標志以后，只能癱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看到林中的封煬，攝制組的場務岑姐，都是命懸一線，盛聿明難以想象他們三人是怎麼從雪地中爬出來，又怎麼撐到那個時候！

他從未見過黎念過如此重的傷，流如注，慘白，半邊臉腫饅頭。

昏睡的這兩天，時有蘇醒，一會能認出他，欣喜若狂，激落淚，說“盛聿明，你怎麼才來啊！”；一會又過于清醒，不肯相信他是為了救，而是為了催離婚才來，一臉冷漠地說“什麼都不要，你給我離婚證就行。”

盛聿明在這種反復中被極限拉扯，已經快要堅持不住。

原本的失眠況，更加嚴重，讓他不得不讓心理醫生也跟著來了西南。

不在黎念病房里等待時，他一直在和心理醫生通。

會談，測驗，催眠，全都嘗試過了。

甚至，還預約了回東城以后的互助小組治療。

“盛聿明。”黎念有些站不穩，手想攀住男人的腰，只到外骨骼冰涼的框架，手里一個激靈，瞬間清醒，想要將人推開。

盛聿明意猶未盡，追著躲開的，又吻了上去。

“不行，我們要離婚了……”低喃著。

兩人依舊挨得很近，氣息相融，幾乎齒相依。

的拒絕令盛聿明的嚨瞬間像是被堵住了，好長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就帶著乞求：“不離婚，好嗎？”

“……”黎念抿，不肯松口。

盛聿明深深地看著戒備的模樣，邊浮起一抹苦笑。

“是我做錯了，不該把相機送給季慕白求婚。那本來就是想要買給你的，沒有現貨，找了朋友幫忙，耽誤了一些時間。”

黎念聞言抬頭，眼中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

盛聿明覺得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要鑿開骨，挖出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到黎念的面前。

他艱難開口：“原本是想在那天向你表白的，但……你傷了，我救不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盛鑫背著你回來。我想，或許你可以有更好的……”

盛聿明心頭泛酸，說的又慢又艱，在對上黎念冷靜過頭的眼神時，竟然一時說不下去了。

黎念卻抓住了字眼，啞然失笑，追問道：“更好的什麼？歸宿嗎？”

換盛聿明沉默，他不敢點頭，只是眼皮上下掀，當是默認。

“哈哈！”黎念深吸一口冷氣，手里突然來了氣力，三兩下就從盛聿明的懷里掙出來，往后連退好幾步。

難以置信地搖頭：“那你還解釋什麼？你不就是想離婚嗎？想要離婚，把我推到最好的歸屬？！”

盛聿明后背撞到墻壁，痛卻又麻木：“……”

“季慕白在你的眼里，算不得好歸宿，是吧？季家上門要聯姻的時候，你把人趕出去，是覺得我和季慕白不相配呢？還是擔心，我會耽誤他和舒怡姐的發展？”

“我不會干涉季慕白的婚事。舒怡也不是我的什麼白月。我喜歡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

終于說出來了。

盛聿明皺著眉頭，手撐在墻壁上，想要站起，朝黎念走過來。

但黎念眼尖，直接退避三舍，本不信。

“盛聿明，不要自欺欺人了。事到如今，還要騙我嗎？我沒有要捆著你，是我不自量力招惹你了。我惹不起了，我慫，還不行嗎？”

“……”

“我就是不敢再你了！行不行？！你去找別人吧。”

黎念提了一口氣，眼眶里的霧氣凝結了淚水，簌簌落下。

“我只想要你。”盛聿明強調。

黎念終究支撐不住，順勢蹲了下去，低喃著：“我很謝你救了我。盛總想要什麼報答，我會竭盡全力去做，但以相許這種事……別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

盛聿明也算是做過心理治療的人，看到黎念恨不得將自己包一顆蘑菇，心臟就一陣陣地疼。

他知道自己實在做的太，是靠解釋，沒有說服力。

他緩緩朝黎念走去，下定決心一般，向承諾：“念念，我會積極復健，重新站起來的。”

黎念抬眸，無措地看了他一眼，見到人臉上期待贊許的模樣，突然醍醐灌頂，霎時瞪大了眼睛。

“你……你覺得我嫌棄你的嗎？”說的時候，簡直要被氣笑了。

盛聿明面容一僵，穩了穩氣息，才說：“我會重新站起的。”

“盛聿明，盛總！您可是真的太厲害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溫文爾雅的儒商，克己復禮，運籌帷幄，仁厚善良。可今天才知道……什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是不是覺得，當年我勤工儉學，著肚皮給你報名外骨骼康復課程，是故意要看你笑話，給你難堪的？！說要結婚，也是可憐你？我摔了一跤，你沒來救我，所以我更加看不起你，是不是？！”

黎念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真是半點都不想再看見盛聿明了。

怎麼會那麼蠢！

怎麼會喜歡他！

這些年來，試圖對盛聿明的好，在對方的眼里，不過是惡趣味的嘲弄嗎？

啊……怪不得。

家里的座，想調整盛聿明方便夠到的位置，被一個眼神就否決了。

他是覺得自己是在嘲笑他嗎？

趁他坐在椅上，拍了幾張照片，只是欺負他跑不掉咯！

那還有呢？

做了什麼事，敢看不起盛家的掌舵人！

黎念已經不認識眼前的盛聿明了。

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啊。

“念念，是我心狹隘，目短淺，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盛聿明想再手牽過黎念，卻被一把甩開。

黎念不住搖著頭，表難耐，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想起盛聿明曾經說過的。

——他喜歡的人，嫌棄他的。

“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從未嫌棄過你的。”

黎念的話，讓盛聿明的眼中產生了一抹希冀，但很快又被接下來的話，打消了。

“我現在啊，嫌棄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