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明！”

黎念失過多，高燒染，噩夢不斷。

夢見盛聿明居然也在這條路上，也隨著坡帶下的積雪，一并沖到了河谷腹地，卷了暗流。

一切發展得太快，來不及呼救，剛剛冒了個頭，就被呼嘯卷著浪花的黑水吞噬了。

想沖過去救人，兩腳都陷在積雪中，拔都拔不出來。

只能失聲力竭，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念念，黎念！”

猛地一，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清眼前這張扭曲痛苦的臉。

這鼻子斷好幾截了吧？！

荒唐的想法先沖進腦海，過了兩秒，黎念才恢復神志。

面前慘不忍睹的家伙，是封煬！

“……”長長嘆了一口氣，心神甫定。

封煬手，在額頭上試了試溫度，表一松：“終于不燒了，也沒多余的藥給你了。都給岑姐用了。”

岑姐？！

黎念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左右環顧，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塊相對松的林地里，封煬坐在的邊，背靠著高聳云的冷杉。

順著封煬的視線看去，岑姐躺在另一塊相對干燥的草地上，閉著雙眼，整張臉煞白，手臂和大都被牢牢綁了止帶。

“我……背上有傷，不能再了。你要是再不醒，恐怕三個人都得折在這里。”

封煬耷拉著腦袋，挑眉勾笑：“到底還是得欠你一條命。救命之恩，就靠你了。”

此時，黎念顧不上和他拌，慌忙站起，想要查看封煬后背的傷，卻被拒絕了。

“已經結痂，粘在一起。別，我也怕疼的。”他搖了搖頭。

“那我能做什麼？！你把藥給了我，還救了岑姐，你怎麼辦？”

黎念了天，遠出現一抹鴨蛋青，預示著即將天明。

“你的還能走。一會天亮，就順著積雪沖刷下來的方向往回走。道路毀了，肯定有救援的人在……你過去，就安全了。”封煬有氣無力。

黎念皺眉聽完，看了看他，又看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岑姐，不太愿意：“我不能把你們留在這里。林子那麼大，萬一有猛禽，猛呢？”

“……你能打得過哪個？猛禽還是猛？”封煬笑了一聲，覺得自己的繆斯神著實可。

黎念尷尬地移開視線，蹲下檢查岑姐的狀態，發現已經干裂，缺水嚴重，更加堅定要留下。

“封老師，說話。”一邊勸封煬閉保存力，一邊拉著岑姐隨的背包，看有沒有派的上用途的東西。

七零八碎間，翻出一把水果刀。

松了一口氣，將刀揣在口袋里，起要往林子里去。

“黎念，你去哪？瘋了？你沒有野外生存經驗，往林子里去，要是迷路怎麼辦？我把岑姐挖出來，廢了半條命了，要是再去找你……”封煬說著說著，自己氣笑了，“倒也是好。和我的繆斯神，死能同，也死而無憾了！”

黎念很是服氣封煬那張，本正經不到三秒，就開始天馬行空。

要是模糊掉那些“封言瘋語”里的分寸，他還真是活力滿滿。

“放心，我八字的很，能當鎮宅的石獅子。沒那麼容易死！”

說完，黎念朝著樹林深走去。

封煬力到底不支，稍微走遠一些，就聽不到他神神叨叨的碎碎念。

黎念需要去找水源，干凈的水源。

積雪過了一晚，化了又結冰，凍得梆梆，上頭還烏漆嘛黑混著泥水。

不敢冒險，怕不干凈，反而加速了封煬和岑姐的傷勢。

在來墨的路上，看過一些紀錄片，還有騎行博主的生存經驗。

在這條路上，應該有芭蕉樹，要是能找到，去掉外殼，只留里面的芯，就是完的應急水源。

黎念的確沒有多戶外經驗。

被盛家保護得太好了。自從到了盛家，吃穿不愁，出也有司機，很需要擔心生存問題。

小時候在老家山里的生活，漸漸離自己遠去，依稀只能記得幾個片段。

其中，就有帶著，翻到家后山上的茶園里采摘覆盆子的經歷，酸酸甜甜的小果子，被說是仙留下的珍珠項鏈，是送給小黎念的禮。

老家的山上，沒有高大的樹木固土，幾乎都是灌木叢，或是細小的柴火樹。

暴雨引發山洪，山洪帶來泥石流，下了一整夜的雨，半個山村都被夷為平地。

黎念知道是天災，可還是不住想，同樣是山，同樣住著人，會不會樹木更多的地方，能把山牢牢綁住，不會有那麼嚴重的災害？

這種稚的想法，時常在腦海里閃現。

理論上，知道自己的想法可笑，但也是到了今天，真正走到了通往墨的林深，才真切到自然之力的恐怖。

不論在哪里，每一寸山都有自己的魅力和危險，本不會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

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所能，守住傷的同伴，等到救援！

原本初晨曦的天空，又漸漸暗沉下來，烏云再次集結。

啪嗒啪嗒——

雨打芭蕉的聲音，即便在茂的原始森林中，也顯得極為清晰。

黎念循著聲音跑去，終于找到只在資料中見過的野生芭蕉林。

每一棵芭蕉樹，都比想象中，更加地壯。

從岑姐背包里拿來的水果刀，在參天的樹木面前，不值一提。

雨點越來越大，碩大的芭蕉葉子也撐不了多久，冰涼徹骨的雨水，從葉子的隙中傾泄而下，將黎念徹底淋。

來不及清理的傷口，本就已經凝結的痕，也都沖刷出新的水。

嘭，嘭，嘭！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將芭蕉樹砍出一道口子，折又折不斷，只能一次次用去撞擊。

芭蕉樹干轟然倒塌的瞬間，也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眼冒金星……

緩了好一會，才強撐起力氣，舉著水果刀取芭蕉芯。

沒有太，判斷不了時間。

只知道自己拖著芭蕉芯往回走時，整個人都要虛了。

好在，封煬也沒有多力氣了，只看了一眼，默默豎了個大拇指，接過芭蕉芯就啃。

岑姐的狀態更差一些。

等到黎念又跑了兩趟，拖回幾張芭蕉葉搭在兩人頭頂上擋雨時，岑姐才緩緩睜開眼睛，打趣地說了一聲：“咱們的命，還真大呢！”

是啊。

黎念扯了扯角，再次想到那句調侃。

“岑姐放心，我命呢！一定能把你們帶出去！”

岑姐嚼了一些芭蕉芯，補充了水分，沒有那麼干燥了，但高燒又反復襲來，很快再次失去意識。

的手還抓著黎念的腕子，像是要說什麼，卻來不及失了力氣。

黎念一時悲從中來，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躲在米缸里的模樣，那時候把扣在缸里之前，也了的臉蛋。

“會出去的！”安地握了握岑姐的手。

再回頭，封煬早就已經跌倒在地，同樣不省人事。

黎念把芭蕉芯塞進兩人的懷里，朝著出事的河谷走去。

沒有信號，沒有電話……

必須找個什麼方式，讓外面的人看到他們，知道他們還活著。

天際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接著便是隆隆的悶雷。

黎念抬頭去，瞬間想到了在離開東城的高速上見過的直升飛機。

黑的流線型機，兩抹亮紅的裝飾線條，記憶猶深。

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的！

黎念深吸一口氣，暗自給自己打氣，踩著沉重的步伐，踩到雪地上。

要搶在雨水將雪地澆化之前，踩出一個“SOS”，再用石頭或者樹枝，拼出保持時間更久的造型來。

這樣……只要派出高空搜查，一定會發現他們！

黎念，你可以的！

你不是只會躲在米缸里的小姑娘了！

你挖出了封煬。

你砍了芭蕉樹，讓岑姐補充了水分。

你只要再找到能救自己的人，就能活著出去了。

靠運氣是沒有用的。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為了活下去努力。

還有人……還有人在東城等著你呢。

你要是出了事，盛爺爺，二姑姑會傷心的。

盛鑫和姜蕓的孩子們，你還沒有包紅包呢！

必須要回去，要不然幫你蹭上攝制組車子的姜蕓會疚。

是你想要來西南，人家幫了你，你不能讓他們疚。

還有封煬，岑姐……

你是他們的希。

一塊石頭接著一塊石頭，一樹杈連著一樹杈。

排好最后一個拐彎的時候，黎念已經累到虛，直接癱倒在雪面上。

此時，雨水已經漸漸凝結了雪花。

天悄然已經暗了。

竟然花了一天的時間嗎？

不是說，與世隔絕的地方，時間會變得特別慢嗎？怎麼那麼快就已經天黑了。

四周寂靜無聲。

落雪比下雨靜小太多了。

傷害并沒有輕一些。

黎念覺得眼皮好重，怎麼也睜不開來了。

“念念，念念！！！”

悉縹緲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聽得都忍不住想笑。

黎念啊，你真是要瘋了。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心里還是會想著盛聿明呢？

別想了，別想了。

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挲著口袋里的手機，手指撥弄了好幾下，想拿出里面藏著的照片，卻怎麼都摳不開手機殼，悵然地扯了下角。

看一眼都不行嗎？

真小氣啊，盛聿明。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異常吵鬧的響，震耳聾，像是有人在敲擊著黎念的天靈蓋。

聲音越來越近，覺就在黎念的頭頂上空盤旋。

突然，一盞大燈亮起，整個山亮如白晝。

黎念睜眼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升飛機就停在碩大的“SOS”上方，一救生梯子從機場門里飄下來，而掛在梯子上的人，竟然是……盛聿明！

“老天爺還真的是……”黎念嗤笑，笑自己臨到死了，還放不下他。

笑著笑著，眼淚順著眼角留下來。

“念念！待著別，我下來！”

男人的聲音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沉穩干練，反而張地在抖，需要很仔細傾聽，才能在直升機巨大的噪音聲中，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怎麼可能？盛聿明？”

黎念眨了眨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盛聿明的兩條是站在救生梯子上的，外骨骼的支架撐住了他保持直立的狀態，如同天神一般降落在黎念面前。

就在黎念看的愣神時，盛聿明突然松開了抓住懸梯的雙手，往地面猛烈一跳。

“不要啊——”

黎念嚇得腎上腺素飆升，本來虛弱到無法坐起的，一下子就像鯉魚打，坐直了。

“盛聿明！你瘋了！”失聲力竭。

從天而降的神明，哐當落到了雪地上，深深砸出了一個坑。

虧得積雪夠厚，給了一定的緩沖，應該砸不死人。

可是，盛聿明的……

黎念顧不上其他，又是爬又是跑的，跌跌撞撞地朝盛聿明奔去。

就看著雪地里，穿著外骨骼支撐的男人，悠悠地站了起來，極其緩慢又目標明確地朝著自己的方向，一步步挪了過來。

“盛聿明……”

黎念淚如雨下，撲進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