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淵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坦誠地承認他怕紀清苒，怕得幾乎低到了塵埃里。

他看到小布丁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盡管語氣別扭，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我很怕。因為……我在乎。”

說完這句話，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小布丁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小家伙想了想，起小脯，很開心地說：“麻麻也會怕我摔跤、冒、吃壞肚子。也在乎我。”

陸霆淵偏頭看他，并不贊同道：“不是那種在乎。”

“那是哪種？”

他沉默半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是想一輩子都看見，每天都看見，和長相廝守的那種。”

小布丁歪著腦袋，沉思似的點點頭，然后認真地說：“我和你一樣，也想每天都看見麻麻，想一直一直看見。所以，我也很在乎麻麻嘍？”

陸霆淵沒說話，只是目沉沉地看著小布丁。

他不知道，這孩子的爸爸，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心思。

覬覦著紀清苒，想要和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布丁并不在意他的反應。他只是叉著腰說：“那你更應該和麻麻說對不起啊，畢竟，你犯了錯嘛。犯錯就要道歉，然后還要……要知道錯了，好好改。”

陸霆淵笑了：“你說的是，知錯能改？”

小布丁點點頭：“雖然我很乖，但如果我惹麻麻生氣了，我一定會和說對不起。”

陸霆淵低笑了一聲，眼底卻是一片晦暗：“不會原諒我的。”

“那你更用心點啊！”小布丁稚的臉龐上，顯出并不符合他年齡的老，“你給禮，給買很多很多很好吃的糖果，也要和說對不起，如果還是生氣，你就一直買，一直說，一定會原諒你的。”

陸霆淵沒說話，低頭看著小布丁那張稚氣的臉，忽然覺得這孩子比他勇敢得多。

“你覺得——這樣就會原諒我了？”他低聲問。

小布丁用力點頭：“要是不想原諒你，就不會讓你陪我來醫院啦。還讓你去繳費呢。Uncle要是不想理我的時候，那可是連話都不會和我說的。”

“Uncle？”

陸霆淵愣了下。

但小布丁已經忍不住尿意了，邁開小短去釋放了。

陸霆淵忙跟上他，亦步亦趨地舉著輸瓶。

如此一來，就把剛才那點微不足道的細節給忽略了。

他心里只記著小布丁的話——

給紀清苒買禮，和道歉，如果不原諒，就一直一直道歉，直到愿意原諒為止。

他結了，心里忽然就好了那麼一丟丟。

回到輸區的時候，紀清苒正靠在椅子上刷手機，神淡淡的。

陸霆淵聽見很溫地喊了聲：“師兄。”

他臉沉了沉，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謝知衍。

他頓住要邁進去的腳，抱著小布丁在外面，等著紀清苒講完電話。

他覺得自己一定瘋了，一面瘋狂地厭惡謝知衍，一面卻在好奇，紀清苒單獨面對謝知衍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可惜他聽了半天墻角，也沒聽出來多容。

大多數時候，紀清苒都在安靜地聽著，只是偶爾附和幾句，也都是在說小布丁。

“腦袋傷到了。”

“了幾針，醫生說沒什麼事，可我看著傷口深，搞不好會留下疤痕。”

“嗯，明天還要來的。”

“沒關系，不耽誤我的事，師兄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小布丁的。”

陸霆淵想象中，人之間的親昵的對話并沒有出現。

他說不上失還是高興，只是約約地覺得，紀清苒或許，也不是那麼喜歡謝知衍。

只是，因為孩子。

陸霆淵抱著小布丁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孩子靠在他懷里，香香的。

他忽然就覺得，這孩子，并沒有謝知衍那麼討厭。

他看著小布丁，心里泛起一陣意。

半晌，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小布丁，你要不要……給我當兒子？”

小布丁抬起頭，不解地眨了眨眼：“為什麼要給你當兒子？”

陸霆淵怔了一下，頭了下。

他差點就說出口——因為這樣一來，你媽媽就會回到我邊。

可這種話，他怎麼好意思在小孩子面前講出來？

他只是輕輕了小布丁的腦袋，裝作隨意地笑了：“因為你很可啊，我覺得你要是我兒子，一定特別棒。”

小布丁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后堅定搖頭：“我不想當別人的兒子，我只想給麻麻當兒子。”

陸霆淵并不死心。

他低聲哄著：“但你也可以多一個爸爸呀，紀清苒是你媽媽，有媽媽就要有爸爸。我做你爸爸好不好？我可以陪你來醫院，給你買玩，還允許你一周吃一次糖。”

“可我不要。”小布丁倔強地搖頭，小一撅，“你又不是我爸爸。”

“可我可以是啊。”陸霆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他，“你喊我一聲爸爸試試，說不定你喊了，我就變你爸爸了。”

“不要！”小布丁掙扎著要從他懷里下來，“我有麻麻就夠了。”

陸霆淵剛想再說點什麼，紀清苒出來了。

站在那里，神淡淡，眼神有點累：“陸霆淵，你在干什麼？”

陸霆淵拿不準聽到了哪句，忙解釋說：“我……我逗孩子玩呢。”

紀清苒接過小布丁，把他護在自己邊，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一點不好笑。”

“苒苒……”陸霆淵低聲喚，眼神里有幾分懊惱，“我只是……我只是覺得……孩子可。”

“那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紀清苒瞪他，“爸爸能隨便嗎？”

陸霆淵嚨發。

他沉默著，跟著紀清苒走進輸室。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低聲說了句：“我愿意養他。”

紀清苒一愣。

“我不是說說的，我可以給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愿意……愿意把他當親兒子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