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過完，溫宅從冷清變得沉寂。

歡聲笑語留在了著福字和春聯的四合院。

出了正月，宋清柏要去常駐海外分公司。

航班號是宋子鄴發過來的。

他說：我哥又得待好久，你怎麼說？不送送？

以他們倆對外的關系來說，不送說不過去。

打算送機，又想順便試探宋子鄴的態度。

宋子鄴胡攪蠻纏慣了，偶爾聰明偶爾笨的，溫凝不清楚他到底明不明白和他哥是逢場作戲。

問：那你說我要去嗎？

宋子鄴回：這話說的，你倆結婚我還得坐主桌唄？我管這麼寬啊？

下一秒，他又來一條。

宋子鄴：哦不好意思，我好像真坐主桌。

試不試探都是氣自己。

溫凝擺爛：行了行了，懶得問你。

真到宋清柏離京那天，溫凝還是去了。

只不過有人說他太閑，愿意給當免費司機。

車就停在T2航站樓門口即停即走的位置。

下車，跟“司機”說一會兒到停車場見面。“司機”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懶懶抬了下，指節玉骨扇似的漂亮：“知道了，等你。”

好在宋子鄴消息靠譜，到機場沒多久就在安檢附近找到了宋清柏。

他和助理兩人，正要通過貴賓通道。

溫凝遠遠喊一聲清柏哥，那人腳步中頓，回頭。

他臉上閃過一明顯的錯愕。

“你怎麼來了？”

“宋子鄴說的。”溫凝站定，氣息仍在，“清柏哥，你去多久？”

他抿，而后問：“大半年夠不夠？”

他永遠像個講道理的大哥哥，說什麼都是溫文爾雅先去在意旁人的意見。溫凝自覺被他照顧太多，垂下眼：“對不起，我總給你添麻煩。”

“怎麼會這麼想？”宋清柏說，“我本來就是要去巡視分公司的。過去幾年，我在京城待的時間一樣不多。”

話雖如此。

溫凝還是說：“我找到一匹不錯的塞拉法蘭西馬。過海關還需要一些時間，等你下次回來我帶你看吧。”

塞拉法蘭西馬，歐洲貴族的代名詞。

宋清柏小時候有過一匹。

騎乘時態要優雅，要板正，如同做人。這麼多年他一如既往。

人各有活法。

他循規蹈矩慣了。

“好。”他張開手臂，“臨走前擁抱一下吧。”

或許是怕拒絕，在開口前宋清柏補充說：“擁抱禮。”

蜻蜓點水的一下落在他懷里。

很標準的擁抱禮，他卻覺得好快。

反應過來時空氣里只剩上淡淡的發香，像是水果的甜，又像薄荷的凜冽。

宋清柏長直立：“那就下次見。”

下次再見應該就是取消婚約了吧。

溫凝乘坐電梯下行，在地下找到停靠在附近的車。

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正用手指拍打著中控臺。車里沒放音樂，自然不是在配合鼓點。

落座：“在給我掐時間啊？”

“沒有。”他淡定道。

溫凝越過扶手中控湊過去，指指他領口：“這里皺了。”

看他穿襯，他就總穿。

可惜熨得再筆，布料再昂貴，也容易留褶子。手煩躁地扯一扯，就留下了證據。

謝之嶼去撥空調：“可能是風打得太熱。”

溫凝他幾秒，忽然道：“我大概去了十分鐘左右，這十分鐘，你在想什麼？”

他不說話。

沉默的車廂里足夠聽到很輕的吞咽聲。

結不著痕跡地了下，他在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在想你還回不回來。”

“拜托！”溫凝笑出聲，“我護照沒帶行李沒帶，我要去哪？”

殘留在記憶里的痛太明顯。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跳了一下：“你離開澳島時也什麼都沒帶。”

啊，這樣。

垂下眼，聲音和下來：“可是我人就在這。”

“心呢？”他問。

纖細的手指探過去，在他心口的位置。

砰砰、砰砰——

劇烈又沉穩的跳下，起：“謝之嶼，我的心在這。”

“一直？”

“嗯，一直。”

……

京城的春天比澳島要晚許多。

生日過后仿佛應了大師的箴言。

謝之嶼通過洱海邊那套房子的前房主，接手了一個年輕團隊。團隊是搞文創設計的，才華橫溢，只是了個整合資源的投資人。

剛好他在這一塊有點類旁通的經驗。

等到項目開始盈利，已是柳絮漫天的季節，他裝作無意告訴溫凝。

溫凝正吃著早餐：“所以你那個團隊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一臉淡定：“盲盒，扭蛋。”

啪嗒一聲筷子落在桌上。

溫凝驚異：“謝之嶼，你居然來大陸搞合法博彩！！！”

記得自己時代也喜歡集卡，集手辦，為了收集完整的一套不斷投金錢。

大一點后變大，收集的東西變包包和首飾。

有的品牌和高定需要層層解鎖基礎款才有資格向上購買，有的品牌喜歡搞回饋活，用稍低于平常的價格買到未知的款式。

還有圈子里其他人，就說宋子鄴，他收集跑車。

即便單獨拎出最風霽月的宋清柏，他也有自己喜歡收藏的東西，譬如統名貴的馬。

收集癖加賭，人中難以剜去的部分。

整個世界都是如此運轉，區別在于合法與不合法。

每日上躥下跳的市，總是霸占熱搜的黃金，還有人生重要分支路的抉擇，說好聽點投資，平庸的說法是投機，難聽點何嘗不是賭。

合法博彩是句玩笑話。

只是沒想到他能這麼快規劃好人生。

“所以你這段時間總不在京城是在忙這個？”

他把帶焦圈的荷包蛋夾給：“也不全是。”

“你還有別的事瞞著我？”嗚咽一聲，控訴，“謝生，你好多！”

初見時，他就是個神又危險的人。

這一切仿佛回到澳島初遇。

人聲鼎沸的狹窄店鋪里，旁人不敢逾越。

可偏偏反其道而行。

“000000。”謝之嶼突然說。

“這不是你解鎖碼嗎？”

“嗯。”他掀眸，忽而變得鄭重，“現在還是門鎖碼。所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們的家。”

溫凝心口一跳：“在哪？”

“洱海。”

四季如春的地方。

永遠春天，所以永遠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