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陸坤哈哈大笑著站起來。

那綁阿忠的繩子散了一個線頭在外。

他沒察覺，出夸張的表：“阿嶼，你該不會現在還要挑撥離間吧？我和何先生之間，不是你三言兩語能說的。”

老頭斂下眼皮，鎮定自若地喝了口茶。

那頭，陸坤起服下擺，腹腔上赫然一條猙獰的疤。

“看到沒？”他挑眉，“這是救命之恩。”

謝之嶼盯住那傷疤：“你是移植者。”

陸坤猙獰道：“我本來就是瀕死的人，何先生給我的第二條命。怎麼樣？還挑撥得嗎？”

如果是這樣，確實麻煩了一些。

亡命之徒的救命之恩。

謝之嶼垂下眼皮：“那我無話可說。”

“阿嶼，你今天來我就沒打算放你走。”那頭何先生替他倒了杯茶，“只是沒想到，你還帶了你的人一起。可惜了，本來阿坤說只想要你一個人的命的。”

謝之嶼玩著手里的茶杯，默了半晌：“我不是什麼惜命的人。唯一憾的是，最后的下場是被當了二五仔。”

他看一眼腕表：“我的提醒已經送到了，后面該怎麼辦我悉聽尊便。”

冰涼的槍口在悄無聲息間對準了他的頭顱。

謝之嶼知道。

他閉上眼，默數。

3……

2……

子彈咔噠一聲上膛。

在默數到1的那一刻。

“等等。”何先生按住陸坤，“阿嶼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他只有一個人，構不威脅。”

如他所料，老頭疑心病本就重。

在這種環境下更會滋生強烈的懷疑心。

畢竟參與這一樁生意的人已經全被抓了起來，被單獨釋放的他理應被懷疑，這也不等于說老頭不會懷疑別人。

想必陸坤也是知的。

他一樣有可能用老頭去當投名狀。

至于為什麼現在還沒把人出去，要麼是在權衡將老頭賣給警察好，還是賣給東南亞的地頭蛇。

即便是倉皇出逃，老頭上值錢的東西必然不。

換地位換財富，換什麼都行。

現在陸坤手里有槍，老頭一旦覺得陸坤有二心，就一定會留下他來制衡。

待在他邊這麼多年，謝之嶼益匪淺。

聽到老頭喊停，陸坤不滿地發出嘖聲：“何先生，如果不決他，我們也沒必要冒這麼大風險把他弄上船了。他后面的確有可能跟著差佬。”

公海一片平靜。

自他們上船起，風就息了。

方圓數海里的靜全在掌握之中。

何先生擺擺手：“那邊還沒談妥？既然阿嶼來了，大不了跟我們一起走。”

說得很好聽，但謝之嶼知道。

這句話不代表信任，而是留著他直到下船。

在船上他可以和陸坤互相制衡。到了船下，等老頭確定和當地談攏，沒有后患之后，還是會把他像垃圾一樣理掉。

他的墳墓不在公海，而在東南亞。

余瞥向腕表。

他那條傷的左臂慢慢下垂，沒人知道他在深得幾乎見骨的傷口下埋了一枚小型定位。

“阿忠是我的人。”他見老頭過來，轉移話題，“能不能把他放了。”

陸坤還沒開口，何先生便敲敲桌面：“阿嶼，要求不能太多。”

“阿忠，那就辛苦你了。”

謝之嶼說著長一搭，借著調整姿勢將座椅推出去半米，剛好遮住阿忠的靜。

船艙里一時間只剩陸坤在用衛星電話的聲音。

謝之嶼能聽懂一大半。

他在和對方協商怎麼在海上接應。對方要價太高，陸坤罵罵咧咧說獅子大開口。但現在的狀況是他們已經回不去澳島，即便對面坐地起價也無可奈何。

最后談了個折中的價格。

陸坤匯報給何老。

老頭臉上皺紋搐，哼了一聲：“先這麼辦。”

接應的地方在公海靠近越南的海域，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陸坤卻沒有徑直朝目的地出發，而是在海上繞行，他有極強的方向，一直到第二天夜晚，幾乎空油，船才駛進目的附近海域。

這期間，阿忠始終被綁在艙里。

那兩個人質也沒人去管。

謝之嶼并未多此一舉，他知道，連他和阿忠的命陸坤都沒打算留，更不可能好心放了人質。

他佯裝不知，像往常那樣陪在老頭邊。

甚至還心平氣和對弈一局。

從前他贏不了老頭，或許是除了命他已經沒什麼可賭，在看清前路后，他居然在這局贏了一子。

反倒是老頭，越接近談好的時間，心思越。

最后他放下手里的棋子，招呼陸坤到艙外。

“還有多久？”

“快了。”陸坤從船頭回來，“不出意外二十分鐘能接上頭。”

老頭不再說話。

陸坤忍不住又問：“何先生，真不理他們？”

“不急，等塵埃落定。”何老上這麼說，心里卻覺到不安。

“阿嶼絕對有問題。”陸坤避開人，“或者先把人質和阿忠理掉，反正留著沒用。”

老頭瞇眼思索數秒：“也好。”

就等老頭這句話。

陸坤將船頭風燈撥亮，而后提著槍轉回去船艙。那里謝之嶼正慢條斯理地收拾棋局，一老一小以昨晚的姿勢抱在一起，看到陸坤朝他們徑直過去，小的那個哆嗦著進老的懷里，用微弱到淹沒在嗓子里的聲音喊阿嬤。

老人茫然睜著眼，雙手死死抱住懷里孫。

謝之嶼起：“坤哥，做什麼？”

聽到聲音，陸坤忽然駐足：“阿嶼，何先生要理掉這倆人。為了表忠心，不如你來？”

謝之嶼靜靜地站在那。

半晌，他出手：“好啊。”

那把槍隔空遞過去，遞到一半，陸坤一個急轉收回：“哈哈哈哈你以為我傻啊，槍怎麼可能給你。”

謝之嶼牽角：“坤哥還是那麼開玩笑。”

“一般一般。”

陸坤說著拉開保險栓，清脆的一聲。

謝之嶼握在桌角的手用力得發白，腦子飛速運轉，他還在想其他拖延的辦法。陸坤抬手的作在他眼里宛如慢鏡頭拉長，每一寸高抬，他呼吸就一分。

“老嘢，先送你上路。”

陸坤說著食指一扣。

砰——

嘭——

兩重聲音重疊著響起。

冒著白煙的槍口落在船艙空心地板上，重重一聲。

同時落地的還有陸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