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儀料定陳月皎不會無緣無故講這種話。

要這個腦子里沒二兩東西的兒這麼講，背后一定有所緣由。

侄子？

“這話不是你要說的吧？”溫心儀道。

“嘿嘿，我也沒明白。”陳月皎撓撓頭，“姐讓我問這麼一句。雖然我不懂，但我姐做事向來有的道理。說什麼我都站。媽咪，你呢？”

十幾小時后的現在。

陳月皎腰背得筆直：“姐，我媽說知道了。”

溫凝下意識重復：“知道了？”

下一秒，便明白溫心儀的意思。

心想法和陳月皎篤定的話語同時到來：“我媽說了，無論如何和你立場相通。”

立場相通。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概括了溫心儀的大半生。

也是溫家那輩唯一一個孩兒。人人都說溫心儀是一眾小伙堆里出來的金疙瘩，因此是實至名歸的溫家千金。

可上的寵是最虛無的。

每個人都說著保護妹妹，讓著妹妹，男孩挨打長大沒關系，孩得養。可實際卻是一人一句“最寵”，最后因如何嫁吵得天翻地覆。

大哥溫正杉要聯絡生意替相看一家。

二哥溫衛民想打政界又用牽線搭橋。

說：“我也不比你們差，憑什麼不能進公司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不是講我設計圖畫得好，讓我爭一爭首席的位置麼？”

那個時候的或許已經意識到這只是父親的隨口一言，卻仍像抓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死不放。

去求父親。

父親說：“公司的事也沒有那麼急。”

去問母親。

母親說：“你過了這個年紀就掉價了。”

價？

還真是一個冰冷又現實的字眼。

絕之際又逢大哥。

大哥語重心長：“進了公司賺三瓜倆棗有什麼用？不如嫁得好。嫁得好才能給公司帶來更大收益。這麼多年呼風喚雨地長大，你也該為溫家做點貢獻。對吧？”

溫心儀當年的執拗不輸溫凝。

在家鬧了個天翻地覆，最后跑到澳島負氣嫁人。

那會兒陳康泰籍籍無名，只是旅途中恰巧邂逅的無名小卒。兩人婚后，陳康泰帶溫心儀回京城，了好一番冷落。

后來生意逐漸型，兩邊才漸漸又聯絡了起來。

京城溫家是什麼德行，溫心儀清楚得很。

可這個世界在哪都是一張大網，在澳島的這些年并沒有如愿逃，反而隨著一層層往上爬，又回到了當初的牢籠。

溫水煮青蛙，這些年溫心儀妥協了許多事，也試著去忘記曾經的齟齬。

可在溫凝上，又看到當年不妥協的自己。

如果當年自己不是那麼的孤立無援，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溫心儀想著想著便笑了。

都快年過半百了，怎麼還這麼天真？

想了一夜。在等到陳康泰回來后，溫心儀直截了當地問：“和我哥去哪了？”

陳康泰眉心疲憊：“玩了幾把。”

“他可不是會玩莊閑的人。”溫心儀視線往房門一瞥，低聲，“又這麼巧，上小原一起回來的？”

“是啊。他不是昨天的飛機麼，正巧接了就帶在邊。我知道你不太喜歡他，這不帶著給你和月皎一個緩沖的時間？”

溫心儀笑笑：“還是你有心，我現在緩過來了。”

是啊，緩過來了。

所以想通的第一時間來月皎。

告訴——立場相通。

這四個字了溫凝的定心丸。

好在，整個溫家還有姑姑站在后。

蜷手指，尖銳的指甲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下一瞬，旁邊忽然過來一只手，手肘支著的椅背，掌心卻覆在后腦勺，不輕不重地了。

像是知到外界的，溫凝手指一松。

怔怔回頭：“怎麼了？”

“發什麼愣？”謝之嶼輕描淡寫地問，“月皎剛問你喝什麼？”

月皎，月皎，月皎……

陳月皎在對面恨不得堵死自己的耳朵。

一個勁眨眼。

這可是澳島呼風喚雨的謝先生，連爸生氣的時候都連名帶姓喊陳月皎。

配嗎？？？

“我隨便喝一點吧。”溫凝回過神，“替我謝謝姑姑。”

“我媽還說，姐，你要不住回家吧？那個原錦程到酒店住去。”

謝之嶼安靜挑了下眉，沒說話。

溫凝卻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讓姑姑暫時保守住。”

“什麼？”陳月皎聽得一頭霧水，“我這個傳話的怎麼聽不懂？”

“就是原錦程敢欺負你，你盡管跟我說。”

頓了頓，溫凝又提醒：“記得別。你吃虧。”

就說有靠山嘛！

陳月皎笑瞇瞇：“知道啦！”

笑容在到對面男人的時候一瞬間收回。

不行，還是有點怕。

眼皮趕下垂，陳月皎喝了一口剛送上來的茶。耳邊溫凝還在問：“溫正杉什麼時候回去？”

“應該就這周末。”陳月皎趕咽下，嘟噥說，“大舅好忙，來了也沒待兩天，像見什麼人似的來一趟就走。”

“那原錦程住多久？”

“他啊，得一段時間呢吧。”

陳月皎努力回想在家聽到的對話：“他好像要去辦回鄉證，這次可能要順便去大陸玩一圈。什麼時候我還不知道，怎麼也得等回鄉證辦下來吧？好煩，在這之前他一直住在我家。”

“知道了。”溫凝眼神微暗，“有消息再聯絡。”

溫正杉還在澳島，溫凝特意減和陳月皎見面的時間。喝完一杯茶兩邊就告辭。

陳月皎從這里出來立馬開著跑車往家走。

估計家里溫心儀還在等。

于是一開門，就大喊：“媽咪！”

一路從玄關喊到臥室，找了半天書房的門打開一條。

陳月皎循聲過去，表驚訝：“爸？你不是不在家嗎？”

陳康泰一邊打領帶一邊從里邊出來：“大呼小找你媽做什麼？”

不知怎麼，溫凝那句保守從腦子里冒了出來。

親爹也保守嗎？

陳月皎挪開視線：“母聊天唄！”

陳康泰掃一眼，問：“一大早去哪兒了？”

“隨便逛逛……”

陳康泰不聲掠過。

“去見你姐了吧？”他忽然駐足，和順地說，“陳月皎。講講看，都聊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