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盛喬瞪大眼睛，不怎麼自信地說，“我，我可以麼？”

“當然了。”鄭墨毫不猶豫，“你好歹也讀了那麼多年書，一手楷書更是姑父親自教的，那些孩子都是沒讀過書的孤兒，你教他們還是綽綽有余的。”

聽這麼說，盛

喬既期待，又有些興。

從小到大都不怎麼出門，日就是待在家中，偶爾也會覺得無聊、孤獨，可又不知道能做什麼，現在不僅有事可做，還有月錢領，盛喬一下子覺得很有干勁。

答應了鄭墨之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客棧搬家，心里憋不住話，在路上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留在州？”

徐肅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重點，“小娘子不去江州了麼？”

盛喬瞪他一眼，“我表姐都來州了，我還去江州做什麼？”

徐肅年皺起眉，“州離著長安不算遠，小娘子不怕你家里……”

這回，他還沒把話說完，就被盛喬打斷了，高興地說：“再不用擔心了，因為我阿爹已經答應我，要幫我退婚了！”

第12章 歧途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

退婚？

這猝不及防的兩個字，砸得徐肅年有一瞬間的發蒙。

他第一反應是，為何要退婚？

第二反應是，退婚不是正好麼，正合他的意愿。

原本他愿意把盛喬帶出長安，就是因為不滿這樁婚事，現在盛家解除婚約，他應該高興才對。

徐肅年眸微閃，沒有再出聲。

盛喬不知他心里在想什麼，還以為他是在替自己高興，于是接著宣布道：“我不僅要留在州，而且我表姐還給我找了份差事做呢。”

“差事？”徐肅年聞言有些意外，“什麼差事？”

盛喬便將今日鄭墨告訴的那些濟善堂的事講了一遍，的語氣很是驕傲，雖然這件事和關系不大，但因為是鄭墨做的，也與有榮焉。

最后，說：“我要去給那些孩子做先生。”

先生？

徐肅年聽了這話，險些沒笑出聲，就盛小娘子這迷迷糊糊的懶散子，也能教書育人？

徐肅年很努力地克制住表，可邊的那一縷笑意還是很快就被盛喬發現了，瞪大眼睛質問：“徐安，你在笑什麼？”

徐肅年本不想說，可看到小娘子那又氣又惱的樣子，忽又生出幾分壞心，故意道：“沒笑什麼，只是沒想到小娘子還識字。”

這是什麼話。

盛喬氣得差點從車廂里沖出來，憤憤道：“我當然識字了，難道我平時很像個笨蛋麼？”

覺得這人會有這樣的懷疑，簡直不可理喻，努力為自己辯解道：“我六歲、五歲，不，四歲就去學堂念書了，念了好多年的，就比如今天那個紀明實，我們兩個就是在學堂認識的。”

“學堂認識的？”徐肅年微微蹙起眉，語氣不冷不熱，“看來你們認識很久。”

盛喬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卻不懂為什麼，想了半天，以為是自己提到什麼讀書、上學，到了他的痛，像徐安家里的況，別說請先生，只怕學也是讀不起的。

盛喬有些懊惱，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問：“你是不是也想念書？”

徐肅年難得也愣了一下，他實在有些追不上這小娘子的思路，“……念書？”

盛喬說：“對啊，你小時候家里不富裕念不了書沒關系，但是學無止境，我回頭幫你找我表姐要一些書院里的書，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讓他去讀那些稚的書，不懂問？

徐肅年長這麼大，第一次明白什麼做荒謬。可盛喬的眸實在太真誠，以至于他竟不知道自己改怎麼回答，半晌才道：“我，其實我不是很喜歡讀書……”

盛喬卻更驚訝了，“你不喜歡讀書，那我說讓我二叔安排你去參軍，你又為何不去？”

“我……”

徐肅年頓了一下，還沒想好理由，就聽到盛喬說：“難不你想繼續留在我邊？”

“……是。”

沒想到真的是這個原因，雖然這個男人無大志了些，但對是真的忠心。

盛喬既無奈，也有些欣喜，想了想，說：“既如此，你就先跟著我吧，你的武藝那麼好，就算不做車夫了，當個護衛也不錯。”

一下就變護衛了。

正巧他想尋個僻靜些的地方落腳，這濟善堂不是正合適？

徐肅年這次沒再拒絕，答應道：“好，我繼續跟著小娘子。”

說定之后，三人第二天就退了客棧的房間，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了濟善堂。

濟善堂所在的院子本是鄭墨的好友孟娘子家的一舊宅，被改造了學堂，前院做學堂，上課、讀書用，后院則劈兩半，分作男齋舍。

只是學生們都是四人住一小院，先生們則是兩人住。

盛喬自然是和鄭墨住一個院子，和琥珀的房間，都是早就安排好了，意外的是，盛喬竟要把那車夫也帶著，還說也讓他住在先生們的院子里。

來授課的先生到底還是男子居多，因此男子齋舍這邊基本已經住滿了，唯有一個紀明實是最新來的，尚無人與他作伴。

鄭墨和紀明實商量了一下，干脆把那個車夫塞到了他院子的廂房去住。

當晚，盛喬來徐肅年的院子找他。

再有兩日便要正式授課了，鄭墨嫌棄的服太過花里胡哨，想帶去買兩得的素，但盛喬想到徐安剛搬過來，裳用都沒置辦齊，便婉拒了鄭墨，來找他一起了。

沒想到紀明實也在，他站在臺階下，懷里抱著兩個木盒，明顯是來送東西的。

倒是徐肅年這個客人，負手站在臺階上，看著很是冷淡。

盛喬走進去，兩個男人同時發現了他，但徐肅年站著沒，紀明實倒是殷勤地迎了上去，“阿喬，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語氣很溫，“是不是找有事找安兄？”

聽到他那句安兄，徐肅年心里無聲地冷笑，還真是位翩翩君子。

盛喬倒是很吃這套，平日面對他時的蠻勁兒完全看不見了，竟還不好意思起來，細聲細氣地，“明實哥哥，你，你也在啊。”

聽到那聲“明實哥哥”，他明顯邊弧度更深，溫道：“我想著安兄剛搬過來，不知還有什麼缺的，便過來看看。”

雖說紀家已經落敗，但紀明實到底是世家出，他對徐安這個車夫竟沒有半點輕視，反而周到。

其實盛喬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紀明實是什麼格的人了，對現在的他有些陌生，但也難免讓心生好。

有哪個小娘子會拒絕一個長相英俊，格溫和有禮的翩翩君子呢？

更何況他還是你久別重逢的竹馬。

盛喬毫不吝嗇對紀明實的夸獎，“明實哥哥，你真是細心。”

紀明實勾了勾角，說：“舉手之勞罷了，阿喬這麼夸我，我可要覺得無地自容了。”

兩人一來一往，仿佛已經完全忘了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徐肅年的眼睛瞇了起來。

半晌，他突兀地咳了一聲，話道：“小娘子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盛喬險些忘了自己來的目的，被他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剛搬過來，好些東西都沒置辦齊，我想讓你陪我出門逛逛。”

徐肅年毫不意外，立刻道：“好。”

說著，他直接走到盛喬邊，“現在就走吧。”

不料盛喬卻看向紀明實，“明實哥哥，你要一起麼？”

徐肅年站在盛喬后，視線不聲地停在紀明實上。

似有一瞬間的猶豫，但他最終還是點頭應下了，“好。”

還真是魂不散。

徐肅年掩下眸底的冷笑，到底是沒說什麼。

當然，他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車夫。他只能看著這兩人并肩走在前面，自己則像個小廝似的綴在后面。

他忽然生出一想和盛喬說明一切的沖，但理智告訴他，如果盛喬真的知道他是誰，或許兩人連同車的機會都沒有了。

并不期待他們的婚約，甚至有些怕他。

他不會忘記盛喬曾經在病中是怎麼稱呼自己的，在眼里，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但他沒辦法怪，這些年他的名聲一直不好，除了旁人的手筆，其中也未嘗沒有他自己刻意縱容的原因。

他一向不在意這些虛名，這一刻忽然有些后悔。

盛喬怕他，要和他退婚，那喜歡什麼樣的？

徐肅年的目移到前面的紀明實上

——

一個手無縛之力的窮書生，也敢肖想燕國公府的小娘子，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盛喬的眼還真是差，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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