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六日便到蕭峙生辰。
他此前只是夜里發熱,如今白日里也開始神不濟,昏昏睡。
一連數日不上朝,不止一人都在懷疑蕭峙的病,如今武安侯府外不知多雙眼睛盯著。
晚棠接手武安侯府庶務后,因著趙福也接了侯府管家之職,武安侯府上下比之前管束得更,徐志昂和劉進讓人打探蕭峙的病,都不曾如愿。
趙馳風趁晚棠去前院,步正屋想跟蕭峙稟話。
蕭峙不在外間,他正要敲門想要進屋,剛剛才離開的晚棠卻去而復返:“有事找我商議便可。”
趙馳風的手僵在半空中,轉垂眸:“夫人怎得回來了?”
晚棠面無表地看著趙馳風,下微抬,目下無塵。明明一個字都未責備,寒潭般的目卻讓趙馳風難以抬頭。
趙馳風愧疚嘆氣:“夫人……我有要事要問侯爺。”
“跟我說便是,我們一道商議。”
趙馳風:“……”
想到此前蕭峙帶著見過謝侍郎,趙馳風僵持片刻后便點了頭。
晚棠回到外間,揮退丫鬟后方才看向趙馳風。
趙馳風把蕭峙此前讓盯著錢滿堂之事稟明,又道:“錢尚書平日潔自好,除了偶爾去城中酒樓聽聽書,下了值便回府陪伴妻。”
“錢尚書只有一個妻子,沒有納妾,長去年剛及笄,還未定親。錢尚書前不久剛剛老來得子,明日錢尚書的兒要去香山寺上香,屬下想問問侯爺,要不要從他兒下手。”
錢尚書在京城出了名的,其錢歲寧去年底便已經及笄,尋常人家多會在兒及笄前便相看好合適的人家談婚論嫁,錢尚書挑揀至今,一個兒郎都沒看上。
“你想怎麼下手?”
趙馳風看晚棠并不多問為什麼只給錢尚書松土,便道:“錢尚書如命,我趁錢姑娘出府時,讓馬車的挽馬驚,再出手搭救。錢姑娘看到了我的臉,不過我做好事未留名。”
晚棠啞然失笑:“所以要找機會讓認認你這個恩人?那便等過幾日侯爺服了解藥,再……”
不論錢尚書是否承這份恩,只要武安侯府和錢尚書扯上關系,徐公劉公兩個怕是都會起疑心。
一堵墻再堅不可摧,一旦出現裂,離崩塌也就不遠了。
趙馳風搖搖頭:“侯爺說松土之事不能拖,一有機會便要著手,否則錢尚書與徐公劉公的關系會越發牢固。屬下聽說過兩日便是錢尚書小兒子的百日宴,夫人可要參宴?屬下可護送夫人前去。”
晚棠原本沒心思參宴,近來各府邀約全都婉拒。
但蕭峙的事便是的事,想了想,沉道:“也好。拖久了,只怕會認不出你。”
兩日后,晚棠讓趙福親自在梅園照料蕭峙,這才帶著趙馳風去錢尚書府中參宴。
一出門,便有人跟上了的馬車。
武安侯府和錢府離得頗有些遠,中途要拐好幾條街。
馬車行到中途,巷子里忽然竄出兩個踢蹴鞠的小孩兒,險些被挽馬撞到。
親自駕車的趙馳風堪堪把車停穩,便看到那兩個小孩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夫人沒事吧?”
馬車里的晚棠驚魂甫定,已有孕,剛剛若非抓著窗子邊沿,阿軻阿瞞兩個又下意識將牢牢護住,很可能狠狠摔趴在馬車上,甚至整個人摔飛出去。
小腹,很快恢復鎮定:“沒事,撞到人了?”
“夫人放心,我來理。”
趙馳風跳下馬車要扶那兩個小男孩,倆人除了手掌傷,并無大礙:“你們……”
“哪個天殺的撞我兒子!我就這麼一獨苗!你竟然把他撞壞了!撞死人了啊,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趙馳風話音未落,一對已經上了年紀的夫妻從巷子里沖出來。
男子指著趙馳風的鼻子就罵,的則賴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嚎,周圍很快聚攏一群人,把馬車圍得水泄不通。
“既是獨苗,還不看顧好,是想絕后?”趙馳風聽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心頭愧疚減半。
鬧市之中,兩個小孩就這樣沖出來,即便不是武安侯府的馬車,也遲早會被其他馬車撞到。
另一個小男孩的父母帶著一群街坊鄰居,拿著木掃帚地沖出來:“馬車里什麼貴人,撞了人還躲在里面撞死!”
“就是,貴人了不起啊,天子犯法都跟庶民同罪,道歉!賠錢!”
偌大的馬車被眾人推得搖晃起來,晚棠和阿軻兩個對視一眼,憂心忡忡道:“怕是走不掉了。”
阿軻憤憤不平地要出去理論,被晚棠拽住:“他們人多勢眾,眼下不宜講道理,還是先道歉賠償再說。”
有孕,繼續跟他們僵持不是明智之舉,而且總覺得眼下這形不太對勁。
阿軻一咬牙,鉆出馬車強歡笑地向們道歉,還掏出碎銀子要賠償。
晚棠和阿瞞不知道馬車外的形,只聽到阿軻驚呼一聲后便開始罵罵咧咧,下一刻,晚棠忽然嗅到一異香。
晚棠和阿瞞很快便覺得子酸無力,兩眼一黑。
一陣窸窸窣窣響起,一個五大三的婆子爬上馬車,撈起不省人事的侯夫人便往馬車外拽。
可憐趙馳風和暗中隨行保護的護衛都被人群得彈不得,阿軻也被拽下馬車挨罵,等他們好不容易花銀子安住那些人后,已經是一盞茶后。
阿軻整理好被拽的頭發,爬上馬車一看,震驚大:“夫人不見了!”
那廂,婆子把侯夫人扛進巷子后迅速綁住其手腳,從發髻上拔下一支簪子。
巷子另一頭候著一輛馬車,把簪子遞進去,低聲道:“這是那位夫人頭上的發簪,人到手了。”
“干得好,拿著這支簪子去武安侯府送個口信,務必讓蕭太師親自去救他夫人。”馬車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蕭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原本坐在車轅上一個瘦的男子,從婆子手里接過簪子后跳下馬車,很快跑得沒了蹤影。
武安侯府,蕭峙幽幽然從睡夢中醒轉。
離他生辰只剩下四日,他如今已經視不清。朦朦朧朧中,他只看到床榻邊有道黑影。
看形,不是他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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