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整個白天紀慈都排滿了手，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就連午休時間都臨時增加了一臺急診手。

暮四合，天邊還有落日余暉的殘，金與藏藍的巧妙融合，得像是藝家心繪制出的油畫。

紀慈靠在辦公室沙發上闔眼休息，手機震，接起，嗓音里滿是倦意，“怎麼樣了？”

是住院部的醫生來電，“家長還是拒絕。”

“好，我知道了。”紀慈掛了電話，長嘆一口氣。

李雙雙盯著電腦屏幕在看一篇全英文的醫學臨床研究報告，遇到生僻的單詞，用手機查過后，記錄到筆記本上。

回頭看紀慈一眼，“怎麼了？”

紀慈彎下腰，去自己的小，“就是34號床，那個八個月大的嬰。”

“雙側視網母細胞瘤，伴13號染缺失，并且已經多次復發的那個小寶寶？”

“嗯，媽媽拒絕了左眼二次手。”

李雙雙也嘆了一口氣，“真的是造孽，才八個月大。”

紀慈垂眸，眼睛看向虛無，聲音聽上去有些難過，“來到這個世界才八個月，就已經經歷了8個療程的全化療，2次脈化療，即便這樣，也沒能保住右眼。”

紀慈抬眸看向李雙雙，“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寶寶。”

“左眼現在什麼況？”李雙雙問。

“睫狀新病灶。”

“世界上哪有不孩子，不心疼孩子的媽媽。就是太心疼了，再也不愿承手的痛苦了，才會拒絕手吧。畢竟，右眼球沒保住，最后做了摘除手，已經澆滅了大部分對治療抱有的希了。”

紀慈點點頭，起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過后準備往外走。

“你去哪兒？還不整理東西準備下班嗎？”

紀慈回頭笑了笑，“我再試試。”

李雙雙看著，“好。”

李雙雙知道，紀慈想再去找那個嬰兒的母親聊聊，紀慈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要尚還有一希，都希別人不要放棄。

這也是眼科醫生的使命，為黑暗的患者帶來明，不僅僅是眼睛，更是心靈。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進，李雙雙抬頭一看，“怎麼又回來了啊？”

紀慈匆忙跑進辦公室，打開儲柜的門，拎出一個裝有硅膠積木的玩包裝盒，“差點忘了，送給34號床寶寶的。”

李雙雙一個當媽的，一眼就看得出明紙盒里裝的是什麼，“硅膠積木啊？會送的啊。”

紀慈笑著說：“買之前做了半小時攻略。”

硅膠積木一來材質，適合小月齡寶寶，二來可以通過覺來學習知不同形狀的差異，球形，正方形，三角形。

紀慈滿分的共能力好似天生，的善良和對事業的熱忱也像是與生俱來。

34號床那個嬰的媽媽最終答應了左眼二次手，不是因為紀慈給們送去的這份小禮，而是因為被紀慈上的某種堅韌而染，更是因為紀慈的那句話。

紀慈手，將食指放在小寶寶的掌心，小寶寶回握住，笑起來有兩個很深的梨渦。

紀慈很溫地看著寶寶笑，然后抬眸看向那個歷經生活磨難的媽媽。

“連寶寶都沒放棄希，知道能向出手的，都是要來幫助的人。手和治療給帶來的一切痛苦都沒將想要好起來的意念打敗，你真的不愿意再試試嗎？”

*

紀慈從醫院出來已經將近八點了，今晚無云，遼遠懸掛著的一彎月在地面灑下清輝。

紀慈拐到醫院后巷，打算去吃一碗餛飩。

仍是瘦蝦仁雙拼餡的，湯里也依舊不要蔥。

老太太把白瓷湯碗端上桌，笑著問，“今天小兩口怎麼沒一起來？”

紀慈上回和霍有深一起來過一趟，還特意給老太太買了一些保健品，將他們結婚的喜訊分給老太太。

紀慈從木桌上的餐盒里拿過一把湯勺，也笑著答：“在加班。”

老太太走到另一張桌子邊，收拾客人吃過的碗勺，“你們倆夫妻啊，都優秀，優秀的人啊都忙。要我說，還是得要趁年輕生個孩子。的一旦過了三十再生孩子，那恢復得就沒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好嘍。”

老太太停下手里作，轉頭看著紀慈，“紀醫生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紀慈抬眸，“嗯”了一聲，“二十八了。”

“抓啊。這一晃一年又過去了。”

紀慈深知老一輩的思想觀念陳舊，更遑論又是從農村里出來的老人，但清楚，老太太說這番話的初心是好的。

紀慈細嚼慢咽地吃著，笑了笑，“我們不急。”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都晚婚晚育，年代也是真不一樣了。”

包里的手機震，是霍有深的來電，問紀慈在哪兒，紀慈說就在后巷的餛飩鋪這兒，霍有深讓在那兒等著。

晚八九點的路況暢通，霍有深掛了電話不過十幾分鐘，便已經到了。

銀灰的布加迪停在巷子口，與這條老舊的巷子顯得格格不，紀慈走過去坐上副駕駛室。

“不是說今晚的會議時間會長嗎？”紀慈笑問。

霍有深手輕掐了掐的臉頰，“這幾天忙，沒時間來接你下班，會生氣嗎？”

紀慈失笑，“霍有深，我要是再早十年，十八歲談或許會想24小時都黏著男朋友，但是我都快三十了，真沒那麼稚。”

霍有深一張辨識度極高的臉過于英俊，哪怕紀慈每天看，但也還是會在很多個瞬間，為他那張俊朗的容心。

霍有深偏頭看，聲音慵懶也認真，“但我就想霍太太24小時都黏著我，怎麼辦？”

紀慈牽過他的手，干燥溫熱的掌心與的掌心接，“那我就黏著你，黏到八十歲，好不好？”

斑駁影打在車窗，一雙瀲滟的杏眸看著霍有深。

霍有深沒見過比紀慈更干凈、澄澈的眼睛，像溢彩流又似皎潔月，他沉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