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君屹冷笑,“我不是來征求你的意見,只是通知你。”
薄明俢皺了下眉。
從小到大,薄君屹頂撞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天卻為了一個認識不足幾個月的小丫頭一而再三忤逆他,完全讓他難以接。
他轉拉開屜,鐵青著臉甩給薄君屹一疊資料。
“家境貧寒,父親嗜賭如命,家里還有個游手好閑的單漢哥哥,母親也沒什麼正經工作,還要靠救濟——這樣的人,也配進薄家的門?”
薄君屹掃了一眼資料,不為所,“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
薄明俢微微瞇起黑眸,聲音又冷又沉,“清楚?那你知道為什麼接近你嗎?一個普通的大學生為什麼能爬上你的床?”
薄君屹眸驟冷,“注意您的言辭!”
薄明俢冷哼一聲,站起,語氣依舊強,“我再重申一遍,孩子可以生下來,薄家養得起,但——絕對不可能為你的妻子!清瑤后天回國,你必須去接機!”
薄君屹毫不遲疑,“不去,回不回國跟我有什麼關系?”
薄明俢鷹隼一般的眸子直直盯著他,“沈氏集團的新能源項目,薄家必須拿下,我不管你有什麼打算,以后再說。”
“所以,我和我姐的婚姻都只是你的一樁生意?”
“你了薄家的一切,就該承擔相應的責任。沈清瑤無論是家世還是個人能力,都比那個黎蘇蘇強一萬倍,那個黎蘇蘇能帶給你什麼?”
“不需要帶給我什麼,我要娶誰是我的自由。”
薄明俢猛地拍了下桌子,怒斥道:“放肆!沒有薄家,你算什麼?”
薄君屹起,語氣依舊淡淡的,“那父親不妨試試,看看沒有我,薄家還能不能穩坐江城第一。”
薄明俢明白這話絕對不只是說說,他這個兒子對繼承家族企業并不興趣。
五年前,他在硅谷創立的科技公司已經估值十個億,他為了讓他回來管理薄氏集團,親自飛到硅谷,在他辦公室里磨了整整三天,他才松口答應。
思及此,薄明俢有些后悔自己剛才的強勢,無奈嘆了口氣。
“我剛才說的是氣話,還有那個黎蘇蘇,我確實沒有足夠了解,所以沒有資格評判的人品,但依的資歷——”
“不夠格為薄太太?”薄君屹語氣輕飄飄的,帶著一若有似無的諷刺,“就像您當年覺得我的科技公司不夠格稱為事業,對吧?”
薄明俢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果然還是記恨這件事。”
“不,”薄君屹搖頭,“我只是終于看清楚,您永遠不會真正尊重我的選擇。不過也還好,有我媽理解我就夠了。”
“理解?”薄明俢苦笑,點燃一支煙了兩口,“你媽這輩子連公司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它當然可以天天跟你說‘開心就好’。”
大概是被煙嗆了一下,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薄君屹輕輕拍著他后背,“煙。”
“我都這把年紀了,活得隨心一些好,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以后大有所為。而沈家在政商兩界的基,對你以后——”薄明俢苦口婆心,循循善。
薄君屹卻毫不留打破他的幻想,“我不需要。”
薄明俢微微一頓,手中的雪茄在煙灰缸邊緣輕輕磕了磕,灰白的煙灰簌簌落下。
“我沒有不相信你的能力。”他的聲音溫和下來,“五年前你能把那個科技公司做到十億估值,我就知道你的本事。”
薄明俢站起,走到窗前和兒子并肩而立。
不遠的花園里,戴著寬檐草帽的傭正在修剪花枝,五彩繽紛的花海好得仿若一幅畫卷。
而妻子的影很快出現在這幅畫卷里,旁邊還站著一抹纖細高挑的影。
薄明俢鷹眸微微瞇起,沉片刻,接著剛才的話說:“但是商場如戰場,不是單打獨斗就能贏的。”
薄君屹的目追隨著花園里的黎蘇蘇,看著踮起腳尖去聞一朵剛剛盛開的黃玫瑰。
“爸,你還記得我十五歲那年,您帶我去看的那場商戰嗎?”
薄明俢一怔,“恒宇集團的收購案?”
“對,那天您對我說,真正的強者不是靠別人,而是靠這里。”
薄君屹點了點自己的太,“和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不遠,黎蘇蘇不小心被玫瑰花枝扎到手指,溫念姝心疼地往手上吹著氣。
薄君屹角不自覺上揚。
薄明俢順著他的視線去,長長嘆了口氣,“才相幾天,就這麼喜歡?”
“不是喜歡。”薄君屹轉直視父親,“是信任。信任可以陪我一直走下去,不管貧窮還是富有,都會堅定不移陪著我。”
薄明俢沉默一瞬,將雪茄摁滅,“罷了,我給你一年時間,一年后,如果你仍然堅定娶,我不會阻止你。在此期間,先瞞的份。”
沉片刻,他又補充,“至于沈家,你自己想辦法理,前提是不影響公司利益。”
薄君屹對此結果并不滿意。
他想開口說什麼時,薄明俢擺手制止,“彼此多一些了解,對誰都好。”
很快到了午餐時間,黎蘇蘇跟著溫念姝去了餐廳,綿綿小尾似的跟著,姐姐長姐姐短地喊著。
餐廳里,五六個穿著藏青制服的傭正在有條不紊地布菜,翡翠勺柄瓷的聲響,清脆得像玉相擊。
黎蘇蘇盯著眼前雕蓮花狀的冰糖燕,想到自己一塊錢一份的早餐——一個饅頭,一份咸菜,心底涌起一強烈的自卑。
他跟薄君屹中間隔著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
就在心猿意馬時,忽然聽到一眾傭齊刷刷問好的聲音。
看到薄君屹和薄父走進來,黎蘇蘇渾的神經一,下意識站起來。
眼前的老人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穿著深灰中山裝,面容猶如刀削斧刻,高聳的眉骨下嵌著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直的鼻梁下,薄抿一道堅毅的線條,銀白的鬢角梳理得一不茍,但姿依舊拔如松,渾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質。
黎蘇蘇怯生生喊了一聲“伯父好”。
“坐吧。”
薄明俢打量的目落在上,語氣淡淡的,辯不出緒。
黎蘇蘇輕輕坐下,幾乎同時,薄君屹走過來拉開椅子,自然而然地著坐下。
他高大的軀靠近時,帶起一陣清冽的雪松木香,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
黎蘇蘇的脊背瞬間繃直,肩膀下意識往另一側了,卻又在意識到這個作時立刻停住,低頭盯著眼前擺放致的餐。
不多時,整張餐桌擺滿了致的菜肴,清蒸東星斑、松鵝肝……每一道菜都致得讓人不敢下筷,生怕破壞了廚師心設計的造型。
傭人將一盅佛跳墻端到跟前,黎蘇蘇輕輕說了聲“謝謝”,小心翼翼用湯匙攪拌著,發現里面是整只鮑魚,作微微一頓。
莫名的,胃里泛起一陣惡心。
注意到的遲疑,薄君屹直接替挪走了那道菜,遞給一旁候著的傭人,然后夾起一塊火方,輕輕放在面前的小碟里。
“嘗嘗這個。”的聲音低沉溫,“是家里廚師的拿手菜。”
黎蘇蘇點點頭,小口品嘗著。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卻讓莫名鼻尖發酸。
溫念姝出一臉姨母笑,適時地遞來一盞燕窩,“蘇蘇,這個對胎兒好。”
那白瓷盞中的燕窩晶瑩剔,在燈下泛著珍珠一般的澤。
黎蘇蘇雙手接過,指尖到瓷溫潤的質,卻覺得格外燙手。
整頓飯下來,黎蘇蘇吃得并不多,總是等別人先筷,再跟著夾最近的菜。
當傭人端上餐后甜點時,看著那造型的巧克力雕塑,忍不住輕聲嘆,“真漂亮!”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生怕顯得沒見過世面一樣。
薄君屹卻笑了,親自為切下一塊。
黎蘇蘇抿抿,“巧克力會不會太甜?不利于控糖——”
薄君屹手替攏了攏垂落在耳邊的一縷發,“適量吃一點,沒關系的。”
因為他親昵的作,黎蘇蘇呼吸驟然了一拍,眼睛慌地看向對面的薄明俢,又迅速垂下,小聲解釋,“我,只是覺得漂亮,并不太喜歡吃甜。”
桌下,他的皮鞋輕輕了下的帆布鞋。
鞋尖相抵的讓黎蘇蘇微微一怔,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
他角微揚,嗓音低沉而溫,“你確定不喜歡?”
餐廳的水晶燈映在他眼底,像是落進了細碎的星。
他的指尖在桌布下尋到的手,輕輕握住。
“不用拘束,”薄君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以后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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