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瀾用眼角余向院角覷了覷。

那個海花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笑容靦腆，偏偏留著堪比男孩兒的短發。看上的雖舊，款式倒是比其他幾個孩的要時髦許多。家里的經濟條件，應該比林蝦虎自家更好。

聯想當時說起同班同學仰慕科學家，林蝦虎那憤懣的口吻，季微瀾大致明白了什麼。

“可以是可以。不過……”看著年有些焦灼的目，也小聲說，“早可不好。”

"誰，誰說我喜歡了？"林蝦虎嚯的一聲退開半步，眉峰豎起，角又拼命朝下垮，“人笨死，績比我還爛！又不好看，眼睛鼓得比蠟魚還圓，臉上還有三顆痣……”

“嗯，觀察得很細致。”季微瀾看著年泛紅的耳，笑了。

孩子們作很麻利，很快就把各自手中的塑料袋做好編號，按順序碼沿著墻碼好，又一一禮貌道別。

名海花的小姑娘走過季微瀾跟前，沖著笑了笑就把頭埋下去，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季微瀾的視線不經意追隨了幾秒，發現這小姑娘趴在伴肩頭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扭頭回看自己，突然又發出一串笑聲。

總覺得，有點奇怪。

又有點羨慕。

畢竟自己從未有過這種和同伴的親昵時。

季微瀾從小學畫，除了最早兩三年在年宮，一路拜的都是名師大家，同門年齡遠比大，同最小的師姐也相差九歲。在學校與同學們又幾乎沒有課余相的時間，就是班級里的“人”。

在海花這個年齡，的社活，就是跟在老師后出沒于各種畫展和沙龍，小心翼翼保持微笑，努力去聽懂人世界的高雅話題。

從沒和誰說過悄悄話，只會用濃淡不一的墨痕表達緒。

如果現在還能握筆，倒是能畫一幅畫道盡心中的糾結和懊悔，只是不知高磊是否愿意接這樣的道歉。

多看和改錯，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太難。

季微瀾一邊惆悵，一邊去廚房淘米燒晚飯。突然想起來，自家這個淘米籮還是水魚嫂給的，說是自己用青竹篾編的，比市場上賣的好用。

此刻雙手按在淘米籮里米粒，心就格外復雜。

屋外突然傳來連續幾聲砰砰巨響，還有一聲慘痛而沉悶的：“我靠！”

季微瀾走出廚房，看見的就是夜下黑黢黢的院子，還有一個倒在院子里的科學家。

“HI，季小姐。”高磊苦笑著沖揮揮手，從一堆破爛中掙扎起，“看來下午真是把你得罪狠了。”

季微瀾：“……”

院子里沒有燈。慌慌張張朝屋里跑，咯噔一下，腳尖撞上個不知道什麼的玩意兒。

“嘶……”眼淚嘩地就出來了。

“也不至于這麼不待見我吧？”高磊坐在地上嘆氣，“我可是來道歉的。”

季微瀾忍著痛繼續朝屋里去：“院子里沒有燈，我去拿個停電寶。”

一瘸一拐地把停電寶拿來了，剛照亮沒兩秒，又熄了。

“不好意思，這個沒充電，你等我回去換一個……其他的應該都有電。”

“別折騰了。”高磊繼續和纏在上的破漁網斗爭，“你這院子快趕上林十八銅人陣，小心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季微瀾默默站到一邊，過了會兒小聲解釋道：“村里的孩子幫我搜集舊東西，拿來太多就只能堆在院子里。”

看看院門口，并不記得剛才這里有這麼一魚叉。顯然高磊是在進院子時，猝不及防被橫在地上的魚叉絆住，繼而如多米諾骨牌般撞上了院子里一堆破爛。

“八是誰剛搬來的。”高磊了自己的脛骨，”小渾蛋，多走兩步都懶！”

他解了又解，終于失去耐心，抓住繩索直接扯斷。

“抱歉，回頭賠你一張新的。”高磊站起來，抖了抖腳，“哦，是要舊的？裝飾民宿用？”

趁著線昏暗看不清表，季微瀾趕鼓起勇氣：“對不起，下午是我……”

“我的錯。”高磊斷然道，“你又不知道那車是我買的。”

季微瀾搖搖頭：“我的錯，是我矯了。”

不僅矯，還有些別的難以言說的小緒。

自從早上聽見林阿球喚了他一聲“高哥”。不，自從那天撞見他同林阿球其樂融融收服。當然，也可能還要更早……

只是太遲鈍，意識到時，已經深陷網中不可自拔。

這些小心思沒法啟齒，只能囁嚅著又說了兩聲對不起。

“明明是我的錯。”高磊堅持道，聲音鏗鏘有力，“你又不知道，問兩句怎麼了。公車私用本來就不對！我那就是……”

他戛然而止。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而立，一時無語。三角梅枝葉搖曳，在他們頭頂發出細碎唱。

還有一些別的聲響。

季微瀾分辨出，是對面某人的鞋底重重碾過沙礫，一下，接著又一下。與此同時，的手指沒褶，不安地擰了又擰。

“怪我，習慣把問題想過頭。”半晌之后，高磊才躊躇著開口，“被你一提，就覺得傷自尊了。畢竟你看，在這村里，我這個人還是大家信任的……”

我當然也是信任你的！

季微瀾在心中回答，卻咬得死。

高磊又在沙地上來回蹭了幾腳，干咳一聲：“總之我的意思就是……以后一定虛心接批評。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也盡管直說。”

季微瀾輕聲道：“我沒有意見。”

又是一陣沉默。

“其實……”

“沒意見就好哈哈哈！”

兩個聲音撞在一起。季微瀾默默把那句“其實我沒有不相信你”吞了回去。

高磊突然彎下腰，在地上索了一陣，撿起個小盒子遞過來。

“賠禮道歉總不能空著手來。要是摔壞了，明天再給你補一個。”

季微瀾手指輕，索著盒邊找找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一件事：“院里黑，請進屋。”

說完這句話，聽到一聲輕響，似乎是高磊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