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軍事件發生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楊天空早上出門去兒園之前，都會聽到明玉蘭叮囑：“可不要再打人了，家里頭沒那麼多錢賠！要是再闖禍，就把你扣給兒園抵債好了。”

在這樣半威半恐嚇的況下，孩子竟然乖巧不。

而且打這以后，楊天空邊多出一個迷妹了——就是杜丹。

杜丹簡直把視為正義之！不每天給帶好吃的，還經常借書借玩，送些發卡之類的小件給。

無功不祿，不能平白要人家東西。母親經常說的這句話，楊天空牢記在心。是以杜丹送的小禮品是一概拒絕的。

不過當杜丹從兜里出水果糖、華華丹、泡泡糖這些時，就沒法拒絕了，惦著臉吃得開開心心：“丹丹，你這個桂子油棒棒糖又甜又辣呀，好好吃！”

杜丹就會笑瞇瞇用充滿稚氣的聲音回：“那我明天還給你帶。”

和杜丹為好友后，楊天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沒事就跟著哈林、連舟他們爬樹捉蛐蛐了，也懶得去田野里玩捉迷藏了，甚至對于那些卡片和彈珠的游戲也不提不起興趣了。

開始經常去住在宿舍6棟的杜丹家看畫片，

比如《花仙子》、《葫蘆娃》和《邋遢大王奇遇記》，里頭也時常哼著那些曲子。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人他小邋遢。小邋遢，真呀真邋遢，沒人喜歡他……”

杜丹的老爸杜世明和楊笑楓同在鍛造車間，是一名普通工人。媽沒啥文化，在廠門口支了個攤買早點，有蒸餃、燒麥、包子和花卷。淋上特制的辣椒油，味道那一個絕！

八十年代初，做小生意還算是投機倒把，被抓到了不東西要充公，還得繳納罰款，這幾年里才松泛下來。

杜丹媽媽賺了些錢，比一般人家都早的買了臺14寸的黑白電視機。

雖然小盒子比小人書大不了多，還時常會因為天線接不良冒出雪花點，甚至吱吱的雜音，可毫不影響孩子們對它的熱。

楊天空在單獨去看了幾次電視后，把大部隊都帶了過去，大家圍坐在電視機前，津津有味地盯著熒幕，笑得都要裂到耳朵了。

《九鹿》、《魔方大廈》、《天書奇談》、《大鬧天空》、《黑貓警長》陪伴他們走過了充滿趣的兒時代。

杜丹也正式為“五人組”員之一。

1987年的春晚，臺灣歌星費翔演唱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這首歌火遍大江南北，幾乎所有的大街小巷里的錄音機都在播放：“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連一向沒什麼音樂細胞的楊笑楓和連國安也時不時在家吼一兩嗓子，星鋼宿舍里的時尚達人哈大山更是將頭發留長了，燙了一個費翔同款的炸頭，配上小西服和喇叭，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了。

誰知那年5月，大興安嶺發生了建國以來最大的森林火災。一些好事者便謠傳這是費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燒著了大興安嶺。

第二年，費翔又唱了一首《小雨來得正是時候》，沒想那年長江、江、松花江發生了二十世紀有史以來最大的全流域型特大洪災。

好事者們再度將天災聯系到了這位歌壇巨星上。如此，導致很多年后費翔都再沒登上春晚的舞臺。

那年的洪災對星城也有著不小的影響，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整個城市幾乎就是泡在了雨水中。水災最大的那兩天，星鋼廠宿舍地勢較低的樓棟，整個一層都被水淹了。大家用磚頭、木板擋住門口，想要阻擋水的侵。

可這些都無濟于事，只短短幾個小時，大水沒過了男人的腰，大家只能將值錢的品寄放到樓上的鄰居家。

而那兩天里，一貫以先進工作單位著稱的星鋼廠并沒有停工，家里沒遭災的工人們還是得按時按點的上班。

而從宿舍去工廠車間有是一條下坡路，那兒積滿了水。于是很多熱心人就自發地用三車、大木盆當船，給去到工廠上班的工人們保駕護航。

楊笑楓就是其中之一，他時在鄉下就水好，這刻干脆拿了樓道里一塊別人不要的木門用來當船，護送工友們“過河”，有時還幫著別人打撈掉落在臟水里的件。

只見他赤膊在黃泥水中翻騰，扶著木門的邊在水里踱來踱去。大家都是不勝激，楊笑楓哈哈一笑：“沒想到來星城多年，竟然是這樣一場水災讓我找回了當年在村里河邊浪里白條的覺。”

水災對孩子的影響是最小的，他們甚至在這幾天里過得甚是快活。兒園和小學都停課了，孩子們整天呆在家里，不是聚一起看畫片就是待一塊兒玩游戲。

同樣呆在家里的戴玲干脆將他們召集起來，一起安排學古詩、認數字。

只一個下午，孩子們從連家跑沒了影。

戴玲只能逮著自己兒子背古詩，一首《詠鵝》被連舟背了：“，曲項向天歌，拔燒開水，紅燒大鵝！”

氣得戴玲跟丈夫吐槽：“你這兒子這一天到晚的就想著吃了！”

連國安卻驚喜地抱起兒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道：“這詩改得多有才華呀，我兒子說不定將來也能李白、徐志！”

水災給星鋼廠宿舍人們帶來的不便很快過去了，可11棟一樓的八婆婆家卻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兒——家十八歲的孫子在抗洪搶險中壯烈犧牲。

八婆婆姓譚，丈夫排行老八，早在抗援朝戰爭時就為國捐軀了。后來兒子被分配到星鋼廠上班，沒多久就在一次火災中為搶救國有財產被大火燒死。唯一的孫兒聰明伶俐，是去年夏天去到部隊的，說是要繼承爺爺保家衛國的志。

卻不想，那孩子為救戰友而死。

部隊的連長和戰友將他的骨灰送回，連同他隨品和一幅“抗洪英雄”的紅錦旗。

楊天空記得，那是一個特別笑的小哥哥，小名做小豆子。早兩年前還經常抱著和楊，給他們講故事呢！

就在去年夏天，他穿上綠的軍裝，口帶著大紅花，一臉驕傲地跟隨廠里征兵的隊伍離開。

那時八婆婆布滿壑的臉還充滿了希，逢人就夸小豆子。

可如今，孩子竟這樣沒了。

小豆子的死亡就像是走了八婆婆生命中最后一氣神。這個不到八十，原本還神矍鑠的老人以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背也佝僂起來。

大人們聊起八婆婆時，總是慨：“這八娭毑命太苦啦，年輕時喪夫，中年喪子，年老又失去了唯一的孫子。”

也有人說：“八娭毑一家都是烈士，即便是沒了兒孫，國家也不會不管的。廠里肯定要照顧，我們這些當鄰居的有空也會多給幫忙的。”

然，沒等多久，八婆婆就病倒了，癱在床上不能出門。

廠里黨支部書記得知后，特意指派了幾個人專門過來照顧。這些人每天三班倒，負責八婆婆的吃喝拉撒，給打掃衛生、子、洗服等。

卻不習慣不認識的人自己，因此明玉蘭、曾群、戴玲和另外幾個同棟的婦就組織起來，大家流給八婆婆送飯、子、陪嘮嗑。

那段時間，楊天空他們在樓下玩時，母親也會叮囑：“聲音小點兒，別吵著婆婆睡覺了。”

在秋風起的那一天，楊笑楓接了一雙兒從兒園回家時，看到宿舍樓前在放鞭炮，好幾個站在一樓的鄰居們都哭了。

男人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頭一下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想要哭也哭不出了。

“八娭毑去了麼？”他向站在人群里抹著眼淚的妻子問。

“嗯。”明玉蘭點頭：“是今天中午邊子的事，曾群給喂飯時，上一口還接了，下一口時人就沒反應了。開始曾群還以為是睡了，輕輕拍沒反應，再把手搭鼻子下一探，才知道是……”不哽咽起來——自住進11棟后，早把這些老鄰居當了自己的親人長輩。

楊笑楓便推了一下兩個孩子：“給八娭毑磕個頭吧，以前總給你們好吃的給你們講故事，以后就再看不到了。”

那時的楊天空和楊，還并不懂得以后再也看不到是什麼意思？只是想到以后再不能看到那個和藹可親，總是給他們塞糖果蛋糕，用大扇給他們扇風并且抱著他們坐在自己上講故事的老婆婆了，心里頭就說不出的難過。

終于，悲傷溢出口，兩人在磕完頭后，都“哇”一聲哭出來。

而早已經給八婆婆磕過頭的哈林和連舟，則在一旁默默流淚，好像也被這悲傷所。

八婆婆的后事由廠后勤部辦理，明玉蘭這些鄰居們都自發前去幫忙。開追悼會那天下午，星鋼廠認識或不認識八婆婆的人都來了，大家都對這個既是英雄的妻子，又是英雄母親，還是英雄祖母的老人充滿敬意。

廠長謝長輝發表了深刻的言：“譚淑梅老同志雖然不是黨員，但一生都忠于黨忠于革命，不支持丈夫上前線，更是為國家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好孫子，讓我們懷著最高的敬意向表示懷念！”

熱烈的掌聲中，老人的躺在玻璃棺中平靜安詳。

夜里回家后，等孩子們都睡下，明玉蘭慨：“小豆子的死對八婆婆打擊太大了，要不是這事，的不會垮這樣快。”

楊笑楓依在妻子邊，道：“可小豆子和他爹、爺爺都是黨員、人民子弟兵，國家有難，他們難到不去？”

明玉蘭忽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轱轆坐起來，問：“若要是以后到這樣危險的事，你會讓小去麼？”

楊笑楓道：“小是我親生仔，要是旁的危險事，我肯定不讓。可國家有苦難了，別說是小，就是我自己，焉能袖手旁觀？那還是個男人麼？還是咱中國人不？”

丈夫的侃侃發言一字一句打在明玉蘭心上——是呀，哪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那一個出征的解放軍后沒有等待他回歸的家人？

可是沒國哪有家？

只有國家好了，千千萬萬的小家才能幸福。

明玉蘭心里像是照進了一道亮，點點頭，嚴肅而認真地道：“笑楓，我想好了，八婆婆一個目不識丁的老人，尚且能支持丈夫、兒子、孫子報效祖國。我們也不能落后了，以后有機會，我也想讓小去當兵，為一名榮的解放軍人民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