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里回來那晚。
阮凝玉卸下滿頭珠釵,沐浴完便想歇下。
卻不想,抱玉進來急急忙忙地通報,說是大公子過來了。
表哥過來了?
春綠和抱玉互相對視了一眼。
海棠院是院,謝府男眷都是要避嫌的,再者現在都夜了,大公子過來干什麼?
何況謝凌還是平日里最守規矩的嫡長孫,怎會深夜過來表姑娘這邊?
這樣的況,們從來沒遇到過。
于是兩丫鬟忙將小姐簡單收拾了一下,總不能讓小姐就這樣穿著單薄的寢去見大公子吧?
就連阮凝玉也很慌,謝凌這個時辰了,來的閨閣做什麼?
在屋里踱步,又冷靜下來。
莫非是在馬車上茶味十足的賣慘,有了效?還是什麼?
丫鬟們正要擁護著披了織金繡梨花外裳的小姐出去。
“等等。”
阮凝玉眸浮,細碎若鱗。
折返了回來,來到梳妝臺前,突然捧起一小小的妝盒。
只見堂屋的燈燭重新點燃了起來。
謝凌坐在黃花梨木椅上。
依然是宮宴上的那雪青袍,只不過外頭一件銀白狐裘裹著他修長的軀。外面還下著細的雪,門邊停了一把油紙傘,而他的眉上有雪沫子化開冰涼的水。
他是一個人過來的。
阮凝玉走過去,“表哥。”
謝凌眉若刀裁,燈盞明暗錯的影打在他的臉上,玉容影起伏,重巒疊嶂,如同骨格清秀、瀟灑飄逸的草字。
見到,男人輕輕頷了下首。
而后目越過,落在后的兩丫鬟上。
“下去。”
春綠和抱玉更是對視了一眼。
大公子他莫非——
現在謝府沒有一個主子能大過大公子的,大公子深夜來海棠院又算什麼?更甚者,就算他過來想對表姑娘做什麼,府里也會封鎖得嚴嚴實實的。
們眼觀鼻鼻觀心,站著不,們擔心小姐。
直到阮凝玉開口:“你們先出去吧。”
待丫鬟走后,阮凝玉便坐在了謝凌的旁邊。
“不知表哥深夜到訪,可是有急事?”
謝凌:“手出來。”
正當要把兩只手都過去時。
“右手。”
“……哦。”
剛過去,謝凌便握住了比玉還涼的手腕。
手背上的淤青,他在馬車上便看到了。
謝凌手一探,便從懷里掏出了青玉罐,而后打開上面的蓋子,帶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藥香,雪白膏在燭下泛著溫潤澤。
他用兩指均勻地抹在了的手背上,清清涼涼的覺,在冬夜里冰得手指蜷,見要躲,謝凌卻將的手握得更。
謝凌原以為還在氣,不喜他,定會用力掙扎開,不愿他的。
可今夜意外的乖。
垂著眼簾,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涂抹藥膏。
這讓謝凌的氣消了一些,沒那麼氣遷就慕容深的事了。
謝凌輕聲道:“這是太醫院制的愈傷膏,敷上三夜便好。”
他語氣很疼惜,想到的傷口,眼中又升出了煞氣。
等他涂完后。
阮凝玉乖巧地將手收了回去。
“多謝表哥。”素白袖口落半寸,表姑娘將淤青掩進的云紋綢緞。
謝凌覺得像做夢似的,的聲音也很輕,像裹了糖的云。
他看過去,便見在夜里青披散于肩,玲瓏有致的子被裹在了那淡黃繡梨花外裳里,勝雪,眼如水,鼻纖細,可謝凌卻一眼看到了那兩瓣紅艷的來,在夜里泛著香艷的澤,云騰騰地蒸出香氣來。
仿佛勾著人上去,一親芳澤。
謝凌忽然想起了馬車上的那一吻。
桌上跳的燭火,將二人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今晚這一切,都跟做夢一樣。
或許他真的是氣糊涂了,才會拿著藥膏來的閨閣。
之前還不與阮凝玉相時,謝易書頻頻去海棠院尋表妹,當時他還覺得何統,沒想到如今他也過來了,更恨不得能多待一會……
“表妹肯喚我表哥,可是不惱了?”肯好好與他說話了?
想到回府之前一句話都不愿搭理自己,謝凌無法忍。
阮凝玉心里詫異。
沒想到自己都在上涂了一層胭脂了,都沒讓他失態,是自己涂得太薄了麼?
搖頭。
“可還覺得委屈?”
一想到在馬車上是如何掉淚珠尋常庇護的,謝凌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樣。
再度乖巧搖頭。
“表妹不委屈。”
謝凌修長的指尖倏地攥青玉罐邊緣。
突然這麼聽話,倒讓他自責了起來。
讓他更想起來是如何在他的懷里攥著他的襟哭泣的,嗚咽聲像驚的小鹿,溫熱的淚水順著他鎖骨進。
男人心口泛起細的疼。
他長吁一口氣,目冰涼。
“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代。”
他也不知道今夜為何會這般冒犯地來的閨閣。
側一點一點傳來嬈的香氣,約是從的襟里傳出來的。
子一,外頭披著的織金繡梨花外裳順勢落下去了些,出了里頭的寢,香氣大抵是來源于這里。
不能再待下去了,紅啟合的弧度都在他眼前一一浮現,誰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謝凌撂下這句話,已利落地抓起門邊那柄墨竹紋油紙傘,踏飄雪的庭院。
回到庭蘭居后。
想到慕容深,謝凌語調冰冷如霜,“從今日起,七皇子與表姑娘往來的書信,無論明遞暗傳,一概截下送我書房。”
他倒要看看,慕容深是不是活膩了,敢覬覦的羅霓裳!
謝凌坐回位上,眼前卻猝不及防閃現了今日見到的七皇子和表姑娘比肩而立的影,他到現在心口似乎還作痛,那萬箭鉆心的覺仿佛還殘留著,這陌生的覺,讓他迷茫。
開春后表姑娘便要商議親事了,他不能再等了。
翌日,謝凌向皇帝呈上了一封請愿書。
“丈量江南土地刻不容緩,臣懇請圣裁。漕運淤塞、賦稅失準皆因田畝數據不實,若能元宵前赴任,臣便可趕在梅雨前勘完沿江十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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