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路琛偏頭，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詫異的模樣，勾問了句，“怎麽？對我開車不放心？”

姜淶反應過來，否認：“不是，我嫂子跟我說，我的車是你開......”

路琛淡淡點頭，“嗯，但是我開車穩一些，張一帆心太急，槐鎮的路不好走，我就和他換了。”

後面剛上車的張一帆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脖子，納了悶，“怎麽回事，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冒了？”

姜淶低頭正系安全帶，聽他這麽一說，略微懷疑地問了句，“你們軍人還有開車不穩當的啊？”

路琛發引擎，笑了一聲，車子緩緩上路，“當然有，有些新兵進來，駕照都沒有，部隊的車不能。”

“哦。”姜淶抿，表示了解。

武警車平穩行駛，仄安靜的空間只能聽見車外呼嘯而過的風聲，時不時傳來車碾過幹枯樹枝的嘎吱聲。

這期間，姜淶一直偏頭看向窗外。

槐鎮很偏，尤其是秋天，蕭瑟荒涼，路邊的樹只剩下禿禿的枝丫，一眼過去，倒真是有“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為霜”的意境。

兩人都沒開口，氣氛一度有些尷尬，路琛偏頭用餘掃了一眼，看將挎包的肩帶都要變形，尾音帶著調侃：“你的肩帶質量還不錯。”

姜淶回過神，低頭看了看，有些囧，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還行吧。”

路琛：“你不用覺得張，都是老人了。”

也不知道他的話有什麽魔力，姜淶聽他一說，確實也放松下來，想到自己剛才的樣子，還有些好笑：“你倒是變了很多。”

路琛意外，挑挑眉反問道：“是嗎？怎麽說？”

姜淶仔細想了想：“以前高中的時候，你看起來比較.....悶，也不怎麽說話，一般都是別人問什麽你答什麽，很像現在這樣。”

路琛彎：“可能是這幾年軍旅生活的影響，一幫大老爺們整天聚在一起，反倒不拘小節。”

姜淶：“怪不得。”

聲音有些小，路琛沒聽清，“什麽？”

姜淶清清嗓子：“我說，怪不得，都說當兵之後整個人氣質會變，這在你上現的還明顯。”

路琛沒作聲，只是笑笑，半晌後，又回道：“你跟以前的差距也大。”

“以前你很活潑，現在反倒斂了不。”

姜淶點頭，不可否認：“是啊，可能到年齡了吧。”

這話說的，有些幽默的分在，路琛揚看：“這一點沒變。”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後半段路姜淶昏昏睡，再加上路況不好，有些不太舒服，眉心淺顯地皺了皺。

路琛瞧見這模樣，不自覺的將車速放緩。

正在後面跟著的張一帆瞧見前面降下來的車速，有些納悶，嘟囔了句：“怎麽回事？路隊這是開車呢？”

——————

武警部隊辦公室。

陳放看著辦公桌上的報告，眉心攢上一層郁。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進來。”

路琛和張一帆走進屋，剛準備擡手敬禮，陳放起制止：“行了。”

路琛瞧他模樣不太好，再結合最近得到的消息，心裏也沉了幾分：“參謀長，是林生為的消息？”

陳放嘆了口氣，看向兩人，眼中緒複雜，將桌上的報告遞了過去，“這是那邊的同志傳來的最新消息，林生為近期已經出現在淮安市，但位置還不清楚。”

路琛將報告接過來翻了翻，牙關咬，腦海裏浮現出餘川死時的場景，眼神狠厲決絕，冷聲道：“這一次，絕對不可能讓他再跑掉。”

陳放看他一眼，言又止：“路琛啊，我知道你心裏有心結，因為餘中隊的事耿耿于懷，但我還是希你不要意氣用事，林生為一定要抓，你們的安全我也要保證，我不想看到悲劇再發生。”

張一帆難得沉默。

作為獵豹的一員，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餘川當年的死對路琛打擊有多大，此時，他也褪下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一本正經地保證：“參謀長，林生為在逃多年，手上沾了我們太多戰友的鮮，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抓住他。”

陳放眼眶酸，難挨心痛：“經過上次的抓捕行，林生為肯定早就有所準備，這一次任務，我擔心你們.......”

他及時停住，沒往下說。

但路琛明白，他開口道：“這條命，本來就是我欠餘隊的，活了這幾年，也夠了。”

陳放背對著他，沒再多說，只是閉眼下心頭的悲傷，朝兩人擡了擡手：“行了，你們先回去吧，訓練即將結束，回來之後先休整，剩下的計劃後面再說。”

***

漆黑的夜悄無聲息，窗外只剩下風卷著樹葉唰唰作響，慘淡的月過窗杦落在屋，影如同鬼魅，一聲不響的將人心的恐懼無限放大。

路琛雙眼閉，額頭上都是細細的汗水，仿佛陷了夢魘裏，走不出來。

那是路琛進獵豹第二年。

樹林裏四周都是槍聲，餘川的臥底行收尾時刻，計劃敗，林生為逃，手底下的人也背水一戰，死死對抗。

路琛左肩和小中了槍，流不止，眼看著餘川被重重包圍，他t忍著傷痛毫不猶豫沖上前將其救了出來。

兩人蔽在一顆樹後，餘川將手裏的U盤給他，“這是林生為這幾年的犯罪證據，保管好。”

路琛知道他的打算，堅決不同意，“隊長，要走一起走。”

後有人沖上來，餘川果斷朝對方開了槍，“走不了，這一次讓林生為跑了，下次就再難抓到。”

他嘆口氣，仰頭看向這湛藍的天，笑道，“你要是能活著，就回去跟我兒子和你嫂子說，別恨我，後半輩子好好活。”

餘川說完，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別忘了我經常跟你們說的話，一寸山河一寸，一抔熱土一抔魂。”

話音剛落，他迅速起跑出去吸引目標。

路琛正要起追上去，只聽見前方“轟”一聲。

巨大的火亮起，與此同時，頭頂的救援直升機響起，林生為的人一看局勢不對，停止戰，立即撤退。

路琛耳邊只剩下一片嗡嗡聲，恍惚間，他什麽都看不到，也什麽都聽不到，瞳孔裏倒映著那刺眼的火，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子一，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路琛被急送往醫院進行了七個小時的手，又在ICU裏躺了一個星期才醒過來。

可醒來得知的第一消息卻是餘川當場犧牲。

那之後，路琛就陷自責，他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餘川也許還有活的機會

他將自己困在疚裏，很長時間走不出來，陳放擔心他的狀況，讓何夏給他做了心理輔導。

那段時間，他覺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他看不見任何希。

陳放給他放了假，讓他好好調整，可哪有那麽容易。

他借著這段時間去看了餘川的家人，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上，當時餘川的兒子只有12歲，聽他這麽一說，只覺得如果不是他，父親也許就不會犧牲，于是上不說，心裏卻將責任推到他上。

可餘川的妻子卻沒怪他：“路琛，老餘是你隊長，你們是戰友是兄弟，他保護你是應該的，你不必自責，我理解他，也理解你。”

這話一出，路琛再也承不住，在面前跪下，哽咽道：“嫂子，對不起。”

他一遍遍重複著，這幾天抑的緒終于得到釋放。

餘川妻子著他的頭，眼淚也落下：“沒什麽對不起的，你們是軍人，保家衛國是你們的責任，老餘也為了他最的國家犧牲，我想他沒什麽憾，我也沒有，至，他給我們的兒子做了榜樣，他沒有退，他很勇敢。”

...........

風聲漸漸停止，路琛也睜開了眼睛，他坐起來看著快要亮起來的天，了眼角流出來的眼淚，再看向窗外時，又恢複了那副沉著冷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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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叔，這次方威的行太不小心，他死算是他自找的，您沒必要自責。”

林生為聽到這話，回看了後人一眼，後者對上他眼神，驀地低下了頭，不敢再說。

林生為將香燭點燃之後在香爐裏，虔誠地拜了三拜之後才開口：“勝仔啊，你跟了我多長時間？”

勝仔聞言，放低姿態，語氣誠懇：“為叔，快七年了。”

林生為轉了轉手裏的佛珠：“快七年，那你知道方威跟了我多年？”

勝仔擡頭看他，不作聲。

林生為瞧他這模樣，冷笑一聲，提高聲音回道：“他跟了我十七年！”

勝仔抿，更沉默。

“我今年五十七歲，在這條路上待了二十年，威仔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的能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雖然做事莽撞了些，但不至于這麽沖。”

他擡頭冷冷看了勝仔一眼，繼續道：“我想，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他應該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話。”

勝仔一聽這話，後背泛上幾分冷意，雙發徑直跪在林生為面前：“為叔，我發誓，我對您忠心耿耿，一點異心都沒有，我...”

他咽了咽嗓子：“我就是跟威仔起了語言上的沖突，激了他兩句，我哪知道他這次就這麽..”

林生為不想再聽他多說。

話說起來，方威近幾年的行事風格確實越來越招搖，他提醒過好幾次，但方威還是沒有半分收斂。

礙于往日的分，林生為一忍再忍，可方威心思太重，居然起了不該起的雜念。

但到底跟了他這麽多年，他下不了手，只能將這把刀遞給勝仔。

“行了，我沒怪你，但你記住，往後行事長個記，別和威仔一樣莽撞。”

勝仔松了一口氣，“是是是，為叔說得對，我一定記住，一定記住........”

“出去吧。”

林生為眉眼上狠厲，看了看桌上路琛的照片，沉一會後，將其拿起來點燃，霎時，面前只剩下一堆灰燼，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