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紀云州自進包廂后說的第一句話。
但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還是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視。
也是在這一剎,原本熱鬧喧騰的包廂,瞬間變得雀無聲。
正在囑咐服務生的劉士疑的轉過頭來,視線在紀云州臉上短暫的停留兩秒后,又看向鄭欣然,帶著歉意道:“哎呀你看我,是阿姨考慮不周啊,這樣鄭醫生,麻煩你挪到張……”
“坐這吧,”紀云州突然打斷劉士,又叮囑服務生,“給添一副碗筷。”
紀云州指的是自己側的位置。
用的是不置可否的語氣。
小姑娘在聽到這句話后雙眸中明顯閃過一抹雀躍,卻還在起時禮貌問了句:“會不會不合適?”
謙遜又乖巧,乖巧到讓人不忍拒絕。
乖巧到劉士臉上的笑,都帶著一裂,卻還是客氣道:“合適的很,就聽紀……紀醫生的安排。”
話雖這麼說,但鄭欣然換過去時,我還是看到了舅舅皺起的眉頭。
我的心口也像是拽著個秤砣,沉甸甸的。
飯菜上桌,劉士自然也讓服務生開了那瓶我從家里帶來的香檳,舅舅看了很是不滿:“說是喝酒,弄了這麼個洋玩意,跟喝可樂似的,有什麼意思。”
劉士馬上勸道:“你自己的況不清楚啊,有杯香檳喝就不錯了。”
舅舅板著個臉,剛想還,卻被梁皓渺接了話:“伯母說的對,腦栓患者確實應該遠離酒水,這樣吧叔叔,等你指標恢復些,我陪你一醉方休。”
他說話時給倒酒的服務生使了個眼,這一番言辭后,倔脾氣的舅舅居然沒再反駁。
我剛要舒口氣,下一刻,只見紀云州抬了抬手,阻止服務生倒酒:“醫院還有工作,我就以茶代酒。”
這句臺詞我聽了無數遍,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可坐在他旁邊的舅舅聽完馬上就不樂意了,冷嗤一聲道:“在場的除了我們兩位老人之外都是醫生,人家都能喝,怎麼到了大專家這里就不能喝了。”
舅舅的不滿已經寫在臉上。
劉士見狀馬上解釋道:“紀醫生畢竟是京協的活招牌,很多疑難雜癥都等著他治療呢,而且腦科手每分每秒都可能發生,吃飯途中被回醫院也是常有的事,這一旦沾了酒,豈不是耽誤紀醫生工作。”
一直一言不發的鄭欣然驀地接了話:“阿姨您也太善解人意了,云州師兄的工作質確實跟我們不一樣,謝謝您對他的理解。”
劉士突然噎住了。
肯定也沒想到,自己對親婿的支持,竟然要被婿的下屬予以肯定。
而鄭欣然也一定想不到,劉士之所以能如此迅捷的替紀云州辯白,無非是平日里聽我說多了這一番話。
我在心底默默嘆息,并祈禱接下來的飯局別再出什麼幺蛾子。
紀云州以茶代酒的事算是揭過去了,然而不出片刻,竟又出現了相同的狀況。
原來,服務生準備給鄭欣然倒酒時,酒杯竟被紀云州先一步當著大家的面扣在了桌面上。
服務生一臉懵,無助的看向劉士,劉士也是一頭霧水,拼命地給我使眼。
因為舅舅的臉已經黑了包拯臉。
千鈞一發之際,我聽到了紀云州低沉沙啞的嗓音:“鄭醫生酒過敏,也跟我一樣以茶代酒吧。”
他說這話慢條斯理的,說完之后又跟服務生遞了個眼神,替鄭欣然要了一杯鮮榨橙。
整個作行云流水,沒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本沒有察覺到坐在他側的舅舅的眼中已經火四濺,憤怒到極致。
我想開口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咣當”一聲響,舅舅已經從座位上彈起,邊挪步子邊開口道:“今晚這飯我是吃不下了,誰想吃誰吃……”
舅舅嗜酒,也最在乎酒桌上的規矩,紀云州雖然份顯赫,但到底是晚輩,在舅舅眼中,紀云州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架子,他的倔脾氣自然是忍不了。
更何況還有梁皓渺這個好脾氣在。
這不,梁皓渺已經起勸解了。
熱鬧變鬧劇,我心里也跟熱過上的螞蟻焦慮的很,只能立即起勸解。
但舅舅的倔驢脾氣上來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這不,好聽的話也聽不進去,拿著外套便要走。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視線落在紀云州上,只見他依舊端坐在桌前,云淡風輕的。
我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快步跟上舅舅的步伐,將人堵在了門口。
因為背對著包廂門,我也并不清楚門口發生的景,所以我并并清楚此時此刻門外正站著兩名傳菜員,其中一名的手中還端著熱滾滾的湯。
也并不知道,我跟舅舅拉扯時,那一大份滾燙的湯就在我的頸后。
倏忽間,只聽一聲驚呼響起,我整個人被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猛拽過去,接著便聽到了陶瓷落在大理石上的碎裂聲。
以及劉士尖。
等我反應過來時,這才發現整個人被包裹在黑針織衫的懷抱中,抬頭看過去時,一眼就看到了梁皓渺咬牙強撐的形。
猛拽我的,竟是梁皓渺。
我的直覺告訴我出事了。
“梁醫生,你怎麼了?”
話說出口時,我察覺到了他僵的手臂,轉頭看過去時,這才瞧見梁皓渺的右手臂上,沾滿了金黃滾燙的湯。
梁皓渺竟因為護著我,被湯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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