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走得夠遠，積木搭得夠高了，老太君只需要掉最底下的那一塊，就能讓這座山岳坍塌，也讓我萬劫不復！”

梁氏夫人若有所思：“最底下的那塊積木……”

心臟戰栗，倏然間意識到了：“是趙六指！”

喬翎哈哈笑了兩聲：“婆婆，你真聰明，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了！”

梁氏夫人被夸得半信半疑：“你這是真心夸我，還是在怪氣呢……”

喬翎笑瞇瞇道：“當然是真心的啦！”

接著又主剖白道：“其實，我一開始就覺得趙六指不太對。一個流離在外，時刻憂心為人所殺的人，不該是他那副模樣，這家伙有點太油水了，不像是吃過苦頭的樣子，這明顯不對勁兒。”

“再則，如他所說，在整個故事里，他也就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嘍啰，他上哪兒去知道老聞相公？他也配！”

“別說老聞相公了，就連紀文英這個前任京兆，也不是他想見就能見到的——他能跟蹤查探，發覺收買他的人是紀文英的管事，這本就匪夷所思的。”

“我覺得，他好像蓄意在引導我們指向紀文英，再通過自己在紀文英死后仍舊流離在外的事實，來引導我們發現下一條訊息——紀文英背后還有一個人，繼而再順理章地吐出老聞相公來！”

“等等，”梁氏夫人蹙眉道：“可是趙六指的確假死了啊，難道他還能為了在十八年后給你做個局，提前十八年開始裝死？”

喬翎微微一笑，引導著問了出來：“婆婆，你不妨來想一想，正常況下，一個人遇上什麼事，會忽然間拋家棄子，姓埋名，詐死？”

“……”梁氏夫人遲疑著道：“他，他犯了事？”

“最妙的謊話，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喬翎從懷里取出了一頁紙，在梁氏夫人面前晃了晃，旋即收起：“無極尋獵命格奇異的孩一案，確有其事，中朝也有記載，只是早已經結案。”

“張氏夫妻與趙六指之間的淵源，也是真的，只是當年徹查該案的時候，中朝的人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細節，了一只老鼠，他假死。”

梁氏夫人豁然開朗：“如你所說，那趙六指——”

喬翎點點頭，同時將目看向了端坐上首的老太君：“從一開始，趙六指就是無極的人，紀文英也是無極的人，趙六指沒有被紀文英收買，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丘之貉！”

在中朝那里，這是無極犯下的案，只是業已結案，出于種種考慮，當然不會向公眾公開。

而老太君通過無極的關系知道了這樁案子，又因為紀文英與老聞相公的翁婿關系使然，意識到，這或許可以朦朦朧朧，打一個信息差。

讓喬翎差錯，劍指老聞相公。

而后再揭開這場錯案，借老聞相公的刀，將喬翎從朝堂之上退回去！

“可是，”梁氏夫人小小地提出了一點疑：“你不是說老太君與無極并不和睦嗎，趙六指怎麼可能驅使，豁出命去，給你設局？”

喬翎平靜地給出了答案：“敵人未必永遠都是敵人。至在讓我退出朝堂這件事上，老太君和無極的意愿是一致的。”

“趙六指大概不是了老太君的驅使，而是了無極的驅使吧。無極覺得我在朝上活，終有一日會妨礙到他們——或許已經妨礙到了吧。”

梁氏夫人滿臉驚，跌坐回去，細細品味著這一日的驚心魄。

老太君的神反而很平和，又恢復了們最初相見時那一日的樣子。

這時候，門扉吱呀一聲，無風自開，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自后出，掀開珠簾，從容。

是位紫學士。

一位紫學士不請自來，到了越國公府，這原本該是一件令人驚駭的事，然而在聽了方才那長長的一席話之后，眾人都已經沒有多余的氣力去驚詫了。

老太君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將視線收回，稍有些唏噓地道：“當初，我讓人去找跟弘度八字相合、愿意嫁進來沖喜的小娘子，兜兜轉轉，最后選定了你……”

喬翎不由得了鼻子，道：“沒有兜兜轉轉，不管怎麼選，最后來的都會是我。”

梁氏夫人：“……”

言又止。

老太君聽得笑了：“你的來歷很不尋常呢。”

笑完之后，也有些惻然：“最開始府的時候，你親近的其實是我，只是后來，你漸漸地不再往我這兒來了，反倒是同梁氏際更多，那時候，我心里邊地就有了點猜測……”

喬翎靜默無言。

終于，老太君疲憊地嘆了口氣：“我害死了弘度，再之后，是我為弘度選的妻子來收我，也算是命數天定，一啄一飲吧？”

說完，向喬翎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

越國公府的侍從們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恍惚間記得這一日老太君了太夫人和姜二夫人、乃至于喬太太來行家宴，等出了門冬日里的冷風一吹，猛地打個冷戰，又納悶起來了。

不是說行家宴嗎，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再一想，近幾日府上的氣氛也不太對，做下人的這麼多心干什麼，還是小心謹慎為上。

搖搖頭，甩掉那些莫名的想法，眾人各自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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