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安顧嬤嬤,代婢,同殷緒商議事,莫不是冷靜從容,可到底是遇刺,還是被陳昱下令刺殺,心頭憤怒與委屈頗多,這會兒見了父親,最深的緒終于流開來,眼睛里漫上水霧。
“怎麼了這是?”薛懷文心疼,連忙看向見春與知夏,兩人立即上前,一個抱著嘉哄,一個給眼淚。
李氏也連忙吩咐嬤嬤,讓去廚房端一份公主吃的甜湯來。
薛懷文負手而立,肅聲道,“珺兒了什麼委屈,盡管與為父說,為父必當為你討還公道!”
嘉聽得心中熨帖,又哭了片刻,終于冷靜下來,拿帕子眼角,道,“父親,是頂要的事。”
薛懷文便朝下人道,“你們都下去。”又看向李氏,語氣轉為親昵,“你也去看看璟兒和珠兒吧。”
李氏順地退下。嘉也遣退了見春和知夏。
廳中只剩父兩個,薛懷文坐到嘉側的位置,肅容問,“到底發生何事?”
嘉又氣紅了眼睛,“遇刺之事我們已知,是皇帝下的令,殷弘執行。”
“什麼?”薛懷文眉心糾結川字,一時震驚地拍了下桌面,差點失態地站起。
他呼吸急促,思緒紛,又急忙問,“此話當真?”雖他懷疑陳昱的人品,可也不曾料到,他會作出如此荒唐的事來!這個殷弘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刺殺自己的親弟?
薛懷文不敢置信。
嘉用力點頭,“千真萬確。”雖沒有證據,可見過陳昱小肚腸暗恨他們的模樣,殷緒也斷然不會錯認自己的兄長,他還去找殷弘確認過。
薛懷文神異常嚴肅,抿,站起,在裝飾文雅的廳堂踱步。
片刻后他停住,仍是不掩驚疑,看向嘉,“為什麼?”
堂堂一個皇帝,總不至于因為兒長,而暗殺大臣吧?雖他已知刺客是專沖著殷緒而來,可陳昱也不怕傷到嘉?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殷弘呢,難道愚忠至此,連親弟弟都不認?
嘉又想起對殷緒的歉疚,低落道,“因為我,先行悔婚,傷了陳昱面。”
就為了所謂面,誅殺無辜大臣?薛懷文不能理解。
嘉又道,“至于殷弘,他本就不把殷緒當弟弟,于他而言,殺殷緒與殺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薛懷文怒道,“那也不能無故濫殺!”皇帝糊涂,大臣也跟著一起糊涂嗎?為了面殺人算什麼事!
到底是親兄弟,說沒,便當真沒麼?再說了,就算他不把殷緒當弟弟,總得當殷緒是連襟吧,怎麼一點也不考慮嘉這個妻姐,和他這個岳父的?
薛懷文道,“我派人他來訓斥一番!”
嘉連忙站起,急道,“父親不可,若是被陳昱知曉,只怕會恨上你。陳昱他,當真不是什麼好人,薄寡義、是非不分,殷家愚忠,父親不要冒險。”
薛懷文一怔,想到殷烈對殷緒那糊涂寡恩的模樣。這樣糊涂寡恩的人,只怕養出的殷弘,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風霽月。
意識到嘉說得在理,薛懷文轉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兩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到之前陳昱忽然提前打獵的日期,沉聲問嘉,“皇上提前夏苗,可是也為了伏殺駙馬?”
嘉坦言道,“正是。”
薛懷文臉沉,氣得咬牙:如此荒唐刻薄、寡廉鮮恥的皇帝,當真是百姓的磨難。先帝英明仁德,怎麼生出這麼個兒子!
“父親勿急。”嘉從袖中拿出地圖,招呼薛懷文坐下,“殷緒已想到辦法,想將計就計,挫敗殷弘的殺招。”
薛懷文低頭去看地圖,很快明白了殷緒的想法,指著上面的記號,“他是想讓人埋伏于此?”
嘉道,“確實如此,只是單憑平安和薛非兩個,恐怕力有未逮。”
薛懷文垂眉思索:殷弘第一次就用了羽林衛,第二次必然也會用,雖然殷緒手了得,可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三個人,確實不夠。
薛懷文道,“我再派兩個好手。”
嘉地笑起來,雖然對面是薛瓊、殷弘和皇帝,可的父親,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幫。
薛懷文又認真囑咐,語調鏗鏘,“你告訴駙馬,好男兒可以死江山,死社稷,不可死于這種莫名其妙的事,讓他好好保重。”
嘉順道,親昵地換了稱呼,“好,爹爹放心。”
薛懷文了鼻梁,有些心煩:就是這麼個荒唐皇帝,害得他們家人相殘。可他不是猶豫不決、拖泥帶水之人,既說了派人,那便確實要派人,只是……
他終究了口氣,為難道,“刀劍無眼,挫敗殷弘的殺招便好,不要傷了他命,畢竟——他是薛府的婿。”
嘉抿,也有些為難。薛懷文沒見過刺殺那晚殷弘的狠厲,卻是見過的;薛懷文不知后來薛瓊與殷弘的冷酷,也是知道的。
薛懷文為殷弘求,合合理,但,卻不好答應。尤其高手過招,命懸一線……
嘉只能委婉道,“殷緒是有分寸的人。”甚至他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殷烈對他暴無,他對殷烈便也冷酷忤逆;薛懷文對他欣賞重,他對薛懷文便是敬重有禮。
所以,他若是殺了殷弘,那只說明,殷弘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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