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烈把重點,放在了殷弘的后一句話上。他與長子極為默契,瞬息便明白了他的暗示:公主不會和那個孽障分開,皇帝的殺令還會繼續。
皇帝還要殺他的兒子。意識到這一點,殷烈心中浮現些許惱怒和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畢竟只是一個不聽話的、子私生下的兒子,他和皇帝之間該選擇誰,顯而易見。不手幫助,已是他仁慈。
往好想,皇帝選擇殷弘來做這樣蔽的事,可見足夠信任殷弘,這是好事。若是功,便是大功一件,以后前途一片明。
殷烈覺得欣了些,叮囑殷弘,“此事我就做不知,弘兒你要小心。”真刀真槍相斗,一不小心就易傷,而且畢竟不是好聽的事,還得小心不要暴。
雖然如此囑咐,殷烈倒并不是十分擔心。畢竟殷弘是他的驕傲,年輕一代的翹楚,堂堂中郎將,又怎會拿不下一個無實權的駙馬都尉、孤僻寡言的私生子呢?
殷弘明白父親的意思,點頭,“孩兒知曉了。”
殷烈又轉頭吩咐秦氏,臉上神肅殺,“令府中下人閉,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皇帝刺殺駙馬,兄長刺殺親弟,傳出去都是驚世駭俗的事,一個不好就有人人頭落地,只能捂得死死的。
秦氏凝重開口,“老爺放心,我知道輕重。”
于是第二天早間殷緒出門時,見到的便是面冷的殷緒與殷弘。
殷弘冷,是因已與殷緒撕破臉,索懶得藏,看著他的眼睛,滿是恨意與冷酷。
殷烈冷,則是一想到殷緒為殷府招來麻煩,便忍不住心生厭煩。但殷緒畢竟是他的兒子,這個兒子命不久矣,他理當仁慈一些,不能出口就是叱罵。殷烈郁而按捺。
殷緒在垂花門邊站定,就著薛非手中燈籠的燭,看清了父兄二人的神,瞬間便察了他們的想法。
昨夜他那樣鬧了一番,殷烈不可能不知道,知曉了,必然會招殷弘去問。
殷弘一路走到如今,都是靠殷烈指引、出謀劃策;殷烈朝堂軍營出了什麼難題,也會與殷弘商量。這對父子彼此之間非常信任。刺殺駙馬一事,重大而麻煩,殷弘又了傷,只怕會俱實對殷烈說出,以得到幫助和掩護。
所以,此時的殷烈,多半是清楚殷弘私下的勾當的。清楚了,卻一言不發,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這個所謂父親,果然不會為他主持公道,甚至默許了長子與皇帝對他的戕害。
殷緒冷冷地扯角。你們無,我便無義,看看死的是誰。
殷烈冷冷轉,“既人已到齊,那便走了。”
昨日護衛的大理寺差依舊來到,分列在道路兩旁,夾著父子三人,朝皇宮行去。
太極殿中,皇帝正襟危坐,神態卻放松,暗藏著終于想到辦法整治殷緒的得意。
他笑道,“朕昨夜夢見先帝,先帝囑朕廣開言路廣納忠言,又囑朕不可荒廢武功,須得兵強將、揚我國威。朕深以為然,進諫忠言有列位臣工,揚我國威的話,朕將原定的秋狩改為夏苗,月中進行,眾卿覺得如何?”
一番話冠冕堂皇,是他思考了半夜的結果。
不料卻遭到群臣反對。
百里仝出列,拱手恭敬道,“陛下,公主與駙馬剛剛遇刺,兇手還未抓住,京中局勢不明。微臣竊以為,皇上不可冒險出行。”
短短幾句在在理,很快得到了幾位大臣的附和。
“百里將軍說得在理。況且今日已六月初十,月中便夏苗,是否過于倉促?”
“確實,陛下出行茲事大,不僅需要安排護衛,還得準備糧草輜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還請皇上三思。”
“獵場那邊也得提前清理布置,此事恐怕不宜之過急。皇上恭孝先帝,勵圖治,是百姓之福,但也請皇上以自安危為重。”
人群中的薛懷文謹慎地沒有作聲。他曾經是皇帝的姑父,續弦之后卻已與皇帝多有隔閡。且皇帝辜負嘉,讓薛懷文多懷疑皇帝的品。因此此刻是否進獻忠言,他須得觀察一番之后再行決定。
殷緒卻是在陳昱說了那一番話之后,便明白了他的意圖。皇帝出行夏苗,他這個駙馬都尉便得隨行,獵場環境復雜,是設伏殺他的好地方——皇帝果然賊心不死。
既然對方亮出了手段,他也有個準備的方向,這是好事。殷緒冷漠。
前邊殷烈也是明白了皇帝的打算。皇帝夏苗,羽林衛和駙馬都尉一齊護衛,那時候,恐怕便是弘兒擊殺孽障的時刻了。殷烈微微皺眉,仍是裝作不知,默不吭聲。
座之上,陳昱臉鐵青,暗暗咬牙。但他才說了要廣納忠言,此時便萬萬不能發火。
陳昱看向沉默的殷烈,皮笑不笑道,“殷大將軍,你以為如何?”殷家一向忠誠,他需要殷烈給他一個臺階。
殷烈略一思考,果然拱手道,“回皇上,我大齊赫赫國威實該宣揚,夏日百出沒,亦是打獵的好時節,且山中涼爽,也可避暑。皇上提前狩獵,實乃英明,只是月中確實倉促,皇上或可將時間推遲到月末,或者七月初。”
陳昱松了一口氣,這才滿意笑出來,只是心中仍含著幾被群臣忤逆的不悅,笑容惻惻,“說得在理,那便月末吧。”多的他是再也等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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