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弘低眉垂目, 走到大廳正中間, 慢慢跪了下去, 作間到傷, 面痛楚, 仍是跪了下去, 沉痛道, “微臣無能，未能完陛下的吩咐，請陛下降罪。”

果然如此。陳昱憤憤扔掉手中書冊，發出啪的一聲響，口中冷道，“你是無能，連一個賤民都除不掉！”

殷弘雙手地，慢慢低下頭去，額心幾乎到地面，“請皇上責罰。”

陳昱雖怒，卻到底沒有初初那時的滔天震怒，而殷弘恭敬忠誠、以他為先的姿態，又緩解了陳昱的緒，他冷哼，“事不足，是該責罰。”卻又未說什麼責罰。

明白自己不會被怪罪了，殷弘略放松了些，“微臣慚愧。”

“行了，”陳昱沒好氣道，“這次不再等下次，你先回去治傷。”

至于這件事的后果，他沒有多想。公主駙馬遇刺，府必然會查，他已經囑咐殷弘蔽了，殷弘穩妥，必然會全力做到。即便沒有做到，誰又敢查到天子護衛羽林衛頭上？即便查到了羽林衛頭上，誰又敢查到皇帝頭上？

陳昱滿不在乎。

殷弘磕了一個頭，謝過皇帝，又用那不便的姿勢站起，而后微微蹣跚著離去。

劉喜將陳昱扔下的書冊收拾好，又低頭哈腰問道，“皇上，可還要看書？”

氣都氣夠了，還看什麼書？陳昱冷著臉，拂袖起，去了臥房。

今日天氣好，殷弘又是武將，來時騎馬，回去卻已無法再騎。不想驚將軍府，惹嘉與殷緒懷疑，殷弘坐了青墨想法子弄來的轎子，靜悄悄回了府中。

曉星漸沉，東方天幕出魚肚白，而喧鬧了一夜的將軍府，卻是剛剛陷安靜。

門房打著哈欠給殷弘開了門。

夜清幽，將軍府門下燈火曖昧不明。雖知門房看不清，青墨仍是站在他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殷弘維持著威嚴地進去，挑了一條僻靜的路，回到自己的臥房。

房間深，薛瓊剛剛睡著。

昨夜嘉與殷緒遇刺，將軍府一直有人進進出出，折騰到快五更天。公主與駙馬有驚無險，薛瓊毫不擔心——之前嘉當眾令丟臉，害飽異樣的目，心中有恨，也不去看，便借口人家子弱不能吹夜風，一直待在房。

只是莫名有些心緒不寧，好不容易睡著，便被推門聲驚醒。

外間的婢起迎接殷弘，還未開口，卻聽殷弘先吩咐了一句，“關門。”嗓音莫名泛冷泛急。

薛瓊披了斗篷、穿上繡鞋下床。正逢殷弘轉室，走到梨木圓桌邊，一晃，仿佛站不穩，雙手頓時撐住桌面，眉頭深深皺起。

薛瓊心中一驚，連忙快步上前，抓住殷弘手臂，急聲問道，“夫君，你怎麼了？”

“放開！”殷弘先是沉默一瞬，接著卻突然發出好大的怒氣，狠狠一甩胳膊，用力之大，將薛瓊甩了一個蹌踉。

“姑爺！”婢驚呆了，一時也忘了去扶薛瓊。

薛瓊好不容易站穩，眼睛立時紅了，“夫君……”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英俊沉穩的夫君，會對如此暴。

殷弘一時沒有出聲，只是撐著桌面站立，用力著氣，口急速起伏——一半是痛的，一半是氣的。

痛自然是因為傷口，氣卻是因為，他從不曾想有一天，居然會敗給自己看不起的螻蟻。而那只卑賤的螻蟻、怪異的孤狼，不僅砍傷了他，還娶了他……想娶卻娶不到的人。

京中人提到殷府嫡長子，誰不說一聲高門貴子、年有為，而這樣出眾的他，明明就該娶天下最尊貴、最貌的子……

還記得他初封中郎將那年，剛剛長，在花園的白梅樹下摘花。花枝葳蕤，而花下的公主明眸皓齒，容傾城，朝他笑一笑，滿院芳菲皆失了。

心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不行。是注定的皇后，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薛瓊。

誰知天意如此弄人，沒能嫁給皇帝，卻嫁給了他最看不起的人。

憑什麼呢？比不過皇帝，他認；可憑什麼那個賤種也如此命好，堪堪在他最失意的事上贏過了他？！

憑什麼？！

殷弘每每想到這一點，夢里都在咬牙切齒。

薛瓊和婢還看著他，而他了傷，一旦暴，不說嘉會如何看他，只怕皇帝也不一定會保他。

殷弘強心頭戾氣，深深呼吸一口，道，“我無事。”

但隨著他開口，仍是有跡慢慢滲出來，浸深的衫。

因為是夜間，房里只留了一盞燈，婢瞧著那跡，疑心看錯，又點燃了一盞燭臺。

腥味彌漫。薛瓊顧不得剛才的沖突，又撲上前，扶著殷弘手臂，看向他的后背，嗓音發，“你傷了？”

殷弘轉頭看，眼神很冷，語調沉穩但極迫力，“不要聲張。”又補充道，“誰也不要告訴。”

薛瓊和婢連忙點頭，又心疼地去翻找藥。好在殷弘從小習武，不得磕磕，房中總備著藥，婢很快找到。

殷弘的傷，在宮中已理過了，只是因為回程折騰，這才裂開。薛瓊解開他的衫，幫他重新上了藥，包扎好。

這個過程費時頗長，但夫妻兩誰也沒有開口。薛瓊手上小心作著，心下卻凄然，想著殷弘方才對的暴，想著永遠也不近的，殷弘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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