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有約，春不誤。

轉眼便到了草長鶯飛的三月三，京中麗人紛紛相約，踏青賞花放紙鳶。

裴太傅也放下了所有公務，帶著裴夫人和家里的嫡長貓一起來到城郊的河邊。

馬車剛在草地旁停穩，一個淺綠影從馬車上跳下來。

春明，和風陣陣，河邊兩岸，歡聲笑語已有不游人。

姜時愿卷起袖子，出一截皓腕，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模樣。

“大鯉魚給我，看我把它送上天！”

為了行方便，今日是輕便的男裝，上的錦袍自然還是裴太傅的舊。

裴徹將手中的錦鯉紙鳶遞給，“跑慢些。”

“跑慢了怎麼起飛？跑慢了怎麼比得過他們？今天一定要放到最高，才不枉我夫君公務繁忙，熬夜給我畫的大錦鯉！”

姜時愿斗志昂揚，摟著裴徹的脖子親了一口，“不要小瞧你夫人！”

說道，姜時愿便扯著大鯉魚迎風跑了起來，貓將軍也跟撒歡一樣，豎著尾跟著后面。

裴徹笑意淺淺，看著在風中奔跑，看著風箏一點一點盤旋升高，若是在十年前的別院，興許還能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

咚咚咚的腳步聲總是在書房外急停下，然后吧嗒兩聲，是怕弄臟他書房在外面甩掉的鞋子。

兩只鞋子有時候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有時候沒注意火候，直接甩到了廊下，他需要多走好幾步才能撿回來。

“裴徹，你快看，你的紙鳶飛起來了。”

歡呼雀躍的聲音將裴徹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頭看了看頭頂迎風而上的紙鳶，笑著向走去，但沒走幾步，姜時愿已經拉著紙鳶回到他邊。

“你要不要試試？”姜時愿滿懷期待看著他。

“好。”

裴徹握著的手，順勢把人圈在懷里，連人帶線一起接管了。

姜時愿在他懷里，背著他的膛，仰頭看他，故意調侃道：“在外面呢？裴大人裝都不裝一下？”

裴徹低頭迅速親了一下：“不怕，我是太傅，無人敢議論。”

沒人議論，但有人看見。

只聽裴徹的話音剛落，就聽不遠傳來一道戲謔的笑聲。

“咦，這不是裴大人和，咱們裴大人的書嗎？”來人故意頓了頓。

姜時愿循聲轉頭，只見工部郎中李青和他的夫人攜手走了過來，李夫人手中也提著一個紙鳶，二人后跟著兩位娘，娘懷里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團子。

“小醒醒和小鬧鬧！”

姜時愿看見兩個孩子，兩眼放，也不要紙鳶了，低頭從裴徹懷里鉆了出來，跑去抱孩子。

李青兩個孩子滿月時，姜時愿和裴徹也去討了一杯喜酒。

兩個孩子呼呼胖嘟嘟的，又不鬧人，姜時愿看一眼就喜歡上了。

“孩子真是見風就長，幾個月長這麼大了。”

孩子變化很大，但姜時愿認得，那個睜著眼一臉淡定的是姐姐李醒醒，那個眼珠子轉，需要人雙臂箍才能抱穩的是弟弟李鬧鬧。

姜時愿抱了抱淡定的醒醒姐姐，小醒醒也不怕生，還朝姜時愿笑了笑，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彎了彎，出沒牙的紅牙齦。

姜時愿心都要化了。

“爹抱都不見笑一下，見到姜妹妹笑得倒開心。”李夫人道。

姜時愿心里更開心了，狠狠夸了孩子一通，夸完孩子也不忘夸李夫人。

“姐姐氣紅潤，比上回見著更麗人了，可見李大人沒用心。”

李夫人直笑，“也就是妹妹不在，我這種枝大葉才能勉強沾一沾‘麗人’的邊，有你這國天香在，我們連一盤菜都夠不上。”

李夫人朝拋去一個眼：“裴大人是個有福的。”

姜時愿重重點頭，表示贊同：“我也覺得他是個有福的。”

說完，又扭頭去看裴徹：“裴大人，你覺得呢？”

裴徹含笑頷首：“嗯，我確實是個有福的。”

李青和李夫人對視一眼，李青朝妻子挑眉，方才兩人還打賭來著。

方才他們離得遠，遠遠見著兩個人站在柳堤碧草間，姿態親，仿佛要把這漫漫河堤都化糖甕罐一樣，李青一眼認出裴太傅的形。

那般出眾的姿，除了裴太傅也沒有第二個人，那圈在他懷里的，自然就是那個害得咱們裴大人走神又早退的新婚夫人了。

李青認出人，但李夫人不信，李青這才跟打賭。

看吧，他怎麼會認錯？

裴太傅克己復禮，那是以前。

現在，裴太傅就是個老婆奴。

李青向妻子確認了‘勝負’，便也不再打擾，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妻兒去了別。

姜時愿又放了一會兒紙鳶，日頭漸高，額頭冒出一層細汗，子突然有些疲乏。

“累了嗎？”裴徹問道。

姜時愿點了點頭：“有些了。”

又看了看帶來的點心：“但看著這些也沒什麼胃口。”

裴徹一邊收紙鳶，一邊問道：“想吃什麼？我去買。”

近來食一直都不怎麼好，倒是犯春困犯得厲害。

“玩夠了，回去吧。”

姜時愿將貓將軍抱了起來，裴徹依，默默收了東西。

兩人回到馬車，打道回府。

馬車不急不緩往回趕，姜時愿靠在裴徹上，眼前都是李家兩個團子。

李夫人和李大人婚第二個月就傳出了喜訊，還一生就是倆。

他們這都婚大半年了……

“裴徹，我們是不是還不夠努力呀？”姜時愿突然道。

正在斟茶的裴徹手微微一抖，他沉氣，淡聲反問道：“我哪次不夠努力？”

姜時愿腦海里頓時浮現了很多面紅耳赤的畫面，臉一下紅了煮的蝦子。

裴徹怎麼不努力，他可太努力了，倒是有時候本招架不住他那過分的努力。

裴徹知道想什麼：“順其自然，多思無益。”

說道將倒好的溫茶送到邊，“想好吃什麼了嗎？”

姜時愿剛要張口，忽然一酸氣涌上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側干嘔了起來。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裴徹放下茶杯，手掌著的后背一下一下順著氣。

但姜時愿怎麼也止不住胃里翻涌的難，又什麼都沒吐出來。

裴徹一愣，雖然他覺得孩子得順其自然，但為了不慌，婚后便去讀了孕婦產的書籍，這突如其來的干嘔，外加近來的食不振，多眠……

姜時愿也不是無知懵懂，婚后也做好了為人父母的心理準備，參加李家滿月宴時，非常仔細地向李夫人詢問了孕期的事宜。

抬起頭，有些錯愕地看向裴徹，裴徹亦看著，兩人眼中都是驚喜與不可思議。

姜時愿不敢了，裴徹也不讓，只朝外吩咐道：“車再行穩一些。”

聲音都有些抖。

原本一個時辰的車程，是多出了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回到太傅府。

“大夫。”

“不，余良，去請太醫。”

“速去。”

裴徹一邊吩咐，一邊將人抱下馬車，姜時愿抱著他的脖子，一不敢。

秦嬤嬤和紅豆聽到要請太醫，又見裴太傅繃著一張臉抱著人進門，嚇得直接慌了神。

“怎麼了？不是去放紙鳶了嗎，姑娘這是怎麼了？傷了？”

“嬤嬤，我沒事。”

姜時愿安道，但臉發白，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姜時愿不知道怎麼解釋，好在太醫立馬趕了過來。

姜時愿坐在床上，出手，屏息凝神看著為診脈的太醫。

裴徹亦是站在床頭，一眼不錯地看著太醫。

秦嬤嬤紅豆，還有聽聞姜時愿食不佳，正好來送餛飩的裴家主，全都神凝重地著太醫。

這一屋子，一個是太子最疼的妹妹，一個是當朝太傅，還有一個是裴家家主，個個都是可以捅破天的人。

太醫哪見過這陣仗，直被人盯得后背直冒汗，為慎重起見，這脈不由又多診了一會。

可就是這一會兒，讓屋子里的氣氛又張了起來。

姜時愿第一個沉不住氣，都快憋死了。

“太醫，你怎麼不說話？我怎麼了？”

太醫收起診脈的手，雙手一拱，朝裴徹和姜時愿笑道：“恭喜太傅，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

“太好了，要有小小姐啦！”紅豆歡呼道，秦嬤嬤側頭抹淚。

裴家主拍手好：“今天我這餛飩送的真是太及時了，我這就回去把這喜訊告訴老太太。”

太傅府上下全都跟著歡喜，消息很快也傳到了裴府和宮中，道喜的聲音紛沓而至。

姜時愿卻還有些恍惚，握著裴徹的手：“我們要有孩子了。”

裴徹將攬在懷里，親了親的額頭：“要辛苦你了。”

姜時愿忽然有些想哭，搖了搖頭：

“你最辛苦，辛苦你年困頓，卻依舊予我一份溫，辛苦你不離不棄十年等候，給我一份最安心的棲息。”

姜時愿上自己的小腹，“如今不止是我，還有一個人，也要停在你旁，裴徹，我們要有孩子了。。”

裴徹握起的手，親了親的手背：“愿兒，你要當娘親了。”

姜時愿熱淚盈眶，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鞭炮聲，忽地又破涕為笑。

不用猜，肯定是秦嬤嬤這小老太又蹦起來放鞭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