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愿默默跟在裴徹后兩步遠,也不敢看前頭的人,只低著頭盯著青石磚上裴徹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宮門口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的影,像極了十年前在鹿鳴書院,裴徹提著去罰抄課業。
裴徹喜靜重規矩,而總是惹是生非,因為不服氣。
不服氣他為什麼要沒收自己的貓,不服氣他能當自己的夫子。
明明他也就十六歲,跟表哥一樣的年紀,充什麼大人?
所以,裴徹在鹿鳴書院教了半年,就跟他斗氣了半年。
在裴徹眼中,頑劣又鬧騰,一定十分討嫌吧。
不然,十年前,送他的謝禮,怎麼會出現在別人手上。
想起往事,姜時愿心里浮起一難以言喻的酸脹。
對沈律初的追逐是事實,姜時愿無法否認。
但覺得需要向裴太傅道個歉。
“太傅,九公主跟我玩鬧,若有冒犯到太傅,我向太傅道歉。”
前頭的裴徹放慢了腳步,后的人跟上來了,卻又向外走了兩步。
裴徹看著兩人之間,不管是他放慢腳步還是回頭,卻始終間隔的距離。
裴徹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溫聲道:“嗯,我知道,那是謊話,你有喜歡的人。”
謊話?
好了,繼‘朽木’‘頑劣’之后,在裴徹眼中大約又要多一個‘扯謊’的印象了。
姜時愿低著頭,抿著不再言語,只覺口的酸脹越發明顯。
宮門口很快到了。
姜時愿心里稍稍一松。
不管如何,今日的難堪,總算可以結束了。
“太傅,那我先回府了,多謝相送。”姜時愿禮貌又恭敬道。
裴徹環顧四周:“馬車來了嗎?”
姜時愿也了,不見紅豆的影。
出宮的時辰昨日便已告知了嬤嬤,車馬早應該在門口候著才是。
“應該快到了。太傅公務繁忙,不好耽擱,您先去忙吧,我在這等等就好。”姜時愿道。
話音剛落,紅豆不知從哪跑了過來,氣吁吁道:“小姐,馬車壞在路上了。”
姜時愿一默:怎麼這麼不湊巧?
“壞在哪?遠不遠?哪里壞了?李叔不是會修馬車嗎?”
姜時愿一連追問了好幾個問題,若是平時,馬車壞了就壞了,等一等或者大不了走幾步到街口花錢一輛,并不是什麼大事。
今日,實在是不想再和裴太傅待在一。
紅豆被問得額頭直冒汗,眼神閃了閃:“呃那個,馬車沒壞,是馬跑了!”
“馬跑了?”
姜時愿狐疑地看著紅豆,有紅豆在,馬還能跑了?
紅豆點頭如搗蒜,“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赤練有多賊。”
就在這時,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一匹油锃亮的棗紅駿馬,閑庭信步地出現在宮門前,后頭還跟著個短的老漢。
那馬像是故意逗弄人一樣,慢騰騰的走著,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眼見著后頭的人要追上來,它又快步馳騁一段,等人落遠了,它又慢悠悠地停下來,這看看那逛逛。
赤練跑過宮門口時,甚至還特意扭頭朝姜時愿打了個響鼻。
姜時愿看著到溜人的赤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心里頭只有一個念頭——
裴徹會不會覺得他們將軍府上下都是神經病?
“小姐,你看它多囂張!奴婢現在就去收拾它!”紅豆氣得擼起了袖子。
紅豆一邊擼袖子,一邊朝一旁裴徹請求道:“裴大人,能麻煩您送我家小姐回府嗎?”
“不用。”
“好。”
兩道聲音幾乎是一起響起。
姜時愿拒絕的話剛出口,便見裴徹看了過來,目沉沉。
不知是不是姜時愿的錯覺,怎麼覺得裴徹看著好像是有些不悅。
因為的拒絕嗎?還是今日的出格?
“我送你。”裴徹不容分說。
太傅府的車夫也尤為利索,幾乎就在裴徹話音落地的瞬間,那馬車立即趕了過來,穩穩地停在了姜時愿面前。
無法,姜時愿只好上了裴徹的馬車。
見自家小姐上了準姑爺的馬車,紅豆這才滿臉堆笑地收回了視線。
小姐怎麼還不好意思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裴大人是小姐的未婚夫,馬上就要同床共枕了,同乘個馬車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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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裴徹的馬車離去,紅豆也不急著去追馬,只把手指放在舌尖,對著街口吹了一聲響哨。
“咻——”
哨聲悠揚,接著是噠噠聲響,棗紅的駿馬立即朝奔來,乖巧的不像話。
紅豆了駿馬得頭,夸道:“好馬兒,做得好!等大小姐了太傅夫人,你就是一等功,獎勵你十匹漂亮小公馬!”
……
裴徹的馬車很大,姜時愿上車之后,便乖乖靠著車廂門口坐下。
馬車緩緩行駛,裴徹看了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轉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一盒桂花糕,遞了過去。
“吃嗎?”
姜時愿抬頭看了一眼。
認得,這是盛庭春的桂花糕。
姜時愿腦中立即浮現那日,裴徹背推門進來時那一瞬。
那時,正咬著半塊桂花糕,里全是香甜的滋味。
記得,從太傅府到宮門的路并不經過盛庭春。
裴徹是因為,特意去盛庭春買的?
不不不,姜時愿你在幻想什麼?
聯姻而已,你也太自作多了。
裴徹又不知今日會遇見。
早朝時間早,這點心,大約是他放在馬車上給自己臨時充果腹的。
裴徹一直舉著點心,姜時愿挪了下子,手取了一塊點心,又坐回了門口位置。
“謝謝。”
一副要與他退避三舍的模樣。
裴徹端著點心盒子,眉心微微隆起,薄抿了一條鋒利的線。
“要開窗嗎?”
姜時愿看著他蹙起的眉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今日會遇見裴大人,上的香用的重了些。”
昨晚,姑母給了好些宮中的新鮮香料,沒忍住好奇,就挨個試了一遍。
“讓太傅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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