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憋著沒說話的趙無敵，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擱這編順口溜呢！”

“哈哈哈，趙將軍直子，快言快語，我方常也是。”

這句話出來，連趙無敵都有些無語。這方常在十三世代里，可是出了名的難纏，就喜歡說些彎彎繞的東西，和“直子”可半錢的關系都沒有。

但方常一點也沒有臉紅，繼續道：“我只是覺，這次孩子們的請愿，和十三年前實在太像了，就像是有人照著當年的劇本在推的一般。呵呵，要我說呢，孩子們可真會挑日子，剛好我們要開會，他們就出現了……您覺得呢，徐主席？”說話間，他朝著徐新年了過去，眼神玩味。

“誰也不是瞎子。”一個未曾做聲的常委，也輕笑一聲接道。

徐新年的表依舊笑呵呵的，端起茶杯不不慢地喝了一口，沒有回答。

倒是之前被許勤攻擊過的楊映紅，此刻有些沉不住氣，直接反駁道：“想那麼多干什麼，就算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也不過是加速必然的結果罷了，最終要面對的又逃不掉？只是這次，我們確實沒有多猶豫的時間了！各位，新漢經不起大家的耗了，必須快點做出決定才行！”

但楊映紅的這番話，卻并沒有得到好的效果，恰恰相反，此時不需方常點破，在座的人們也看出了請愿的貓膩。

徐新年也是心中苦笑：這次的隊友確實有些拖后了。但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幾年來，常委會一直分三派，每次遇到事，仗著資歷最老的許勤、替到副主席的方常，這對夫婦都會和自己打擂臺。而其它的常委們則會選擇看戲，等結果出來再表態，或者等著議題陷僵局時，弄到些好再說話。但當前的事，已經由不得大家耗下去了，總要快些擬個方案出來的——但支持自己的只有寥寥數人，僅有的幾個支持者，也就由不得徐新年挑隊友了。

“看來真的有人推波助瀾……”余歲寒挑破了真相。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到腔有種悉的脹痛，嗓子瞬間變得粘稠，非常瘙。余歲寒練地用手捂住，猛烈地咳了幾下，這才緩解過來。又從口袋里拿出一片青綠的葉子，放口中咀嚼。

“老余，沒事吧？”徐新年關切地問道。

雖然有著各自的立場，但人口不過千人的新漢，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實還要單純一些。拋開一些爭議的議題，常委們的私還算不錯的。

等到所有人的目都看向余歲寒，后者卻搖了搖頭：“我沒事……”頓了下，又說道，“說到底，要看數據。”

就在這時，一個瘦高個男人推門而，他提著一個麻布袋子，里面裝滿了綠的葉片。葉子是橢圓形的，邊緣呈鋸齒狀。

徐新年面不虞道：“老梅啊，開會就等你了，怎麼來得這麼晚？”

瘦高個男人將袋子放到余歲寒腳邊，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抱歉啊諸位，從污染區邊緣搶收了一批薄荷葉，這不順道給歲寒帶過來嗎，就遲了些。”他梅希，分管的就是農業種植，一些常委特供的農作也在他的管轄中。

聞言，徐新年這才點點頭。他清了下嗓子，昂聲道：

“嗯，既然十二位常委都到齊了，那會議就正式開始了。照例是楊映紅主持會議，下面，請映紅說一下，本次會議的主要議程。”

“好的，主席。”楊映紅了下額間的皺紋，照著議程紙讀到：

“各位常委，本次會議共三項議程。

一是公布災變之日新漢損失資清單，二是公布新漢關鍵資儲備剩余況，三是商議人均資源分配減方案細則。

四是……嗯，這是因為特殊況新加上去的，四是討論關于十四世代的外出請愿問題，并商討出新計委常委會的統一答復。

下面，開始第一項議程。

由分管災應對小組的李欣然常委，公布最終核定的資損失況。”

余歲寒的眼神頓時銳利起來——資數據——就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也關系到他最后的決定。

·

數據、或者說信息，是人們做出判斷的關鍵依據，也是開展行的重要支撐。

余歲寒需要新漢的資數據，來做出是否支持遠征的理判斷。與此同時，就在余歲寒腳下一百多米的地方，也有人需要穹隆外的信息，去支撐尋找歸鄉的道路。

在那個堆滿機零件的會客間中，我正焦急地等待著周游的回答。

雖然我不知道這場請愿究竟是對是錯，不知道十四世代有沒有做好“外出”的準備。甚至認為這種請愿的形式，過于草率和莽撞了。讓我本來不及思考、由不得拒絕，就被裹挾在了人群中一路至此。

而且請愿的過程，也太過順利，讓我本就敏的心，更加的不安，總覺其間藏著蹊蹺。

但即便有著這麼多不由己，與疑不安，我離開穹窿的意志——雖然時有猶豫，卻從未改變過！

無論用什麼方式離開——是突然而來的請愿，還是準備充分的旅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想要回到故鄉！

這是我打小的心愿，從未改變。

而回歸地球的第一步，就是從穹隆這個薄殼中跑出去。

如果這次離開穹窿的機會，我沒有好好抓住。未來還有沒有相同的機會，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既然決定了要離開穹窿，盡可能獲取殼外的關鍵信息報，就變得異常重要。

至在出去之前，我要盡可能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未知世界，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終于，周游在我和夏諾的注視中，緩緩開口。

但和他語氣的平靜形鮮明對比的，是容的炸裂：

“外面的世界，是生命的區！”

周游輕輕敲擊了兩下桌面，只見三個明的杯子憑空旋出，里面已經盛滿了冒著熱氣的溫水，他邊在我和夏諾驚訝的眼神中，將水杯遞給我們，邊說道，“或者更準確的說，我們的祖先，在生命的區里，蓋了一座奇跡綠洲，也就是新漢。至十三世代都是這麼說的。”

我之前就有疑，不明白第一世代的先賢們，是如何在巨環伺的絕境下，修建起穹窿的。但沒等我問出口，周游的話卻又使我平添了新的疑：“生命的區？那災變之日時，打破穹頂的巨大存在，不也是生命嗎？”

夏諾一口水還沒喝完，聽到我的話，直接說道：“程安之，你不要這麼死腦筋好嘛。周游哥的意思，應該是用生命代指我們人類。就是因為那種龐然大的存在，才是人類區呀。”

“哦，是這樣啊……”夏諾出口，我只得點頭。

“夏諾，我不是那個意思。”沒想，周游卻道，“我進研究崗后，是聽說了一些事——那些并非是和我們一樣的生命，其組織結構甚至難言是生命，至和我們對于生命的定義并不相同。在新計委的解剖檔案中，紅土之星上的存在，被定義為‘星種’。它們類似于地球的，卻沒有呼吸系統等基礎生理特征，而是完全石化的結構。這種石化的結晶，卻能夠驅星種運。”

夏諾突然靈一現，想到了一個詞語：

“紅的結晶……就是紅核嗎？”

周游似乎對夏諾說出“紅核”這個詞語有些驚訝，聞言點頭。

我卻不同意周游的說法：“即便沒有呼吸系統，但它也是有眼睛的啊，那麼大的瞳孔就在穹頂，怎麼會沒有生命？”

“那并非它的眼睛，災變后，從環繞塔收集回來的監控視頻顯示，那是一個巨大的球形星種，呈半明狀，擁有無數類手節肢，直接趴在了穹窿外表層并進行撞擊。”

周游說起這些來，眼神都有些恍惚，似乎還在回味之前看到的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所以你看到的并非它的眼睛，而是它的主本！

那個紅的如瞳孔般的東西，其實就是它的紅核！

因為回收的視頻都只能拍攝到該星種局部，這也是我們反復檢索殘留畫面后，最終確認的。”

夏諾難以理解那種畫面，但思維敏捷，很快抓住了問題關鍵：“新漢舉全軍之力，也只能重傷星種，那第一世代是如何獲得的紅核？”

沒想到這句話倒把周游弄笑了：

“哈，也并非所有星種，都是那種龐然大啦。要不然中心塔的解剖室里，就不會留有那些奇形怪狀的星種標本了。

它們雖然奇形怪狀中，但也有很多只有年人類的大小積。

像災變之日那般龐大的星種，應該也是極罕見的特例……嗯，我也不能說得太絕對，畢竟也沒有親眼見過外面的世界，只是在研究室里，聽別人聊天時候拼湊出來的信息。

畢竟很多時候，我也必須知道部分信息，才能去接手一些研究與實驗。”

我的大腦有些凌，說實話，我對這些生類的理科知識并不擅長，但我在圖書館里，喜歡看些文史哲學的書籍，里面對于生命的定義要更寬泛一些。所以我還是認為自己之前的問題，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等到周游解釋完，依舊執拗的追問道：“周游，我還是認為穹窿外并非生命的區，星種也是生命。”

“程安之，你還糾結這個干什麼？”夏諾有些奇怪的看著我，努力藏了有些生氣的緒。無法理解，在這麼關鍵的流中，眼前的男生，為什麼執著于這麼無聊的地方。

我沒敢直視夏諾質疑的雙眼，更習慣于看著從小的玩伴，實際上卻在回答前者的話：

“我們今日請愿的目的，不就是讓常委會同意，準許我們前往穹窿之外嗎？但我們對外界一無所知，如果那里被定義為‘生命的區’，我們還怎麼出去，那不就送死了嗎！”我很不喜歡“生命的區”這個詞語，如果殼外是生命的區，我們破殼而出的意義就消失了，回歸故鄉的路也被完全掐斷了。但如果外面是生機的世界，只是那里的生機，與我們所理解的生命并不相同，那于我而言，便是可以接的生路：

“周游，書上說過，只要有生存與繁衍的能力的活，都可以稱之為生命。”

一般人理解不了我的腦回路，夏諾也不行。

但周游明白，他知道，我對于某些看似形而上的東西，有著奇怪的較真與執著。對于一個心理異常敏的人而言，對于很多定義化的前置條件，總有著極為苛刻的神需求。

于是，在夏諾不解，甚至有些生氣的眼神中，周游緩緩開口，聲音依然平穩而不帶，就是在敘述一個客觀的事實。

但他的這句話，卻直接給我最后的執著，判了死刑：

“安之，星種不是生命，因為他們從不……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