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斯揚匆匆趕回來，聽小周再把發生的事敘述一遍后，眉頭蹙。

“你當著陳小姐的面給我打的電話？”

“沒有！我是去房間。陳小姐當時頭痛得厲害，說話也有點糊涂，應該沒注意到！”

“應該？”何斯揚重復這兩個字。

“是我失職了何醫生，可當時也是沒辦法，我怕陳小姐出事，所以才會……”小周帶著哭腔，說了一大堆。

何斯揚抬手摁了下太，“明天一早你收拾東西走吧。”

“何醫生您要辭退我？”小周很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向您保證沒有下次了！我一定嚴格按照您的吩咐把陳小姐照顧好。”

“不是辭退。”

“那——”

“明晚我就帶走。”何斯揚淡聲道。

小周訥訥地點頭。

何斯揚向來不是個疾言厲的人，對待所有人都溫和。他安小周，“事先答應給你的薪酬已經進賬，你待會查收一下。推薦信也發到了你的郵箱里。”

“謝謝您何醫生！”

“應該的。”

何斯揚為了帶陳沐西安全離開海城，在外面周旋了一天，有些疲憊。回自己的臥室之前，打算先去看看陳沐西。

往臺階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步子，轉過對小周說：“你出去之后最好先離開海城一段時間。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是海城人，家里人都在外地？”

“……嗯。”

“出去后注意安全。”

“好，謝謝您。”

何斯揚搖了搖頭，這句謝他恐怕擔不起。

二樓，何斯揚輕悄悄地推開房門，床頭柜上一盞臺燈亮著，橘的燈把玻璃燈罩上的合歡花紋路，投在墻上和天花板上。

屋子里仿佛也彌散著合歡花的清香。

燈下用來盛藥丸的小碟子已經空了。

陳沐西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睡靜。

何斯揚輕手輕腳地拉開床邊的單人椅，這樣的氛圍完到幾乎令他失語。這是從前連想都覺得的畫面。

疲憊從里去，有的只有安寧和對未來無盡的遐想。

先送陳沐西出國，去一個四時風景如畫的地方。等好些了，可以幫開一間工作室——用一個全新的份。

也或許本用不著他幫著張羅工作的事，以陳沐西的天分和才能，在建筑設計這條路上無論如何都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然后他把海城的事理完，也過去。

……就算他過不去，也沒關系。

只要陳沐西過的好，一切都值了。

何斯揚想到這也許是自己和陳沐西單獨相的最后時間，心臟猛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撅住，痛。

卻自一般，仰起頭笑了。

他往前探了探子，手替陳沐西掖好被角。

指尖不控制地往上游移，就在要到的臉頰前，懸停在半空中。

陳沐西好像睡得并不安穩，墨羽般的眼睫輕輕了。

何斯揚自嘲一笑，輕輕退出了房門。

待到門板被合上，那道腳步聲漸漸遠去。

陳沐西慢慢睜開了眼睛，清明又迷茫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合歡花，花紋的影子被扭曲，細長的花瓣虬結，恍然像一只想要往下來抓住的手。

陳沐西忽然打了個冷。

-

林桃從錦和山回來之后，把車子停在自家樓下，呆呆坐在車里。

“閨，回來了怎麼不上去？”林爸爸下來丟垃圾，過車窗看見里面丟魂一般的兒。

林桃跳下車，“沒，坐著想了會事。”

“怎麼，局里又有大案子了？”林爸爸一臉擔憂。

“不是。”

“那是為了沐西？還沒下落呢？”

“有下落，就是……”找不回來。

林桃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家老爸解釋管控區，又怎麼解釋陳沐西、韓霽和何斯揚之間的關系。關鍵自己都沒捋清楚。

林爸爸見一臉愁容，忙勸道：“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一時想不到，不代表總也想不到。別著急啊。沐西那丫頭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林桃不知聽進去多，胡點了幾下頭。

臨進屋前，林爸爸拉著林桃低聲說：“你待會直接進屋去，飯菜都在廚房，我熱好了給你端進去。”

林桃不解，忽而又道：“葉姨還在？”

林爸爸嘆口氣，“可不嘛！不知哪筋不對勁，非賴著不走。說什麼你是警察，又是沐西丫頭的好朋友，你一天不幫著把沐西找到，就一天不挪窩。”

林桃一個頭兩個頭，進門，果然看見葉流莎盤踞在自家客廳沙發上，面前放著瓜子和水果，電視機里正播放著某部雷震天的家庭倫理劇。

林媽媽陪坐在一邊，一臉無奈和郁躁。

聽見靜，林媽媽從沙發上彈起來，“丫頭回來啦？快快快！回屋洗個澡——”

“桃子！！”葉流莎比林媽媽的速度更快，一下竄到林桃面前，把人拉住。

“怎麼樣？找到沐西了嗎？還有沐楠和牙哥有消息沒？我都快急死了，桃子啊，阿姨只能靠你了啊……”

林媽媽和林爸爸把葉流莎往后面拉，“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把孩子嚇著！”

葉流莎卻像黏在林桃上一樣，任他們使出蠻力也拉不走。

林桃耳里嗡嗡作響，快被葉流莎晃散架了。

“葉姨！你冷靜一點！沐西很快就回來了！你別晃了！”

葉流莎猛然停下，“真的？！”

林媽媽和林爸爸也看著，“辦不到的承諾千萬別瞎說啊。”

林桃把心一橫，“最早明晚，最遲后天，沐西就能回來。”

“那沐楠和牙哥呢？”葉流莎追問。

“只要沐西回來了，沐楠也會跟著回來，但是你說的牙哥……”林桃如實道，“我不確定。”

“啊，那怎麼行啊？！沒有他，我也活不了啊——！”

眼見葉流莎又要發作，林媽媽快速擋在和林桃中間，并且給林爸爸使眼，讓他把人拖住，自己則一把將林桃推進臥室，嘭地一聲合上門。

隔著門板，葉流莎的哭喊聲依舊源源不斷地傳來。

林桃在原地跺了幾下腳，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人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