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瑞問：“二嬸什麼時侯回來？”

“……快了。”

和弗蘭克對陳沐楠說的話一樣。

秦瑞忽一陣懼怕。

“二叔，弗蘭克不會對陳沐楠做什麼吧？他是二嬸的親弟弟。”

韓霽笑出聲，嘶啞又磁。“我怎麼舍得呢。”

不知道為什麼，韓霽越是這麼說，秦瑞就越是惴惴不安。

他想起那次，韓霽也是用這種溫又邪的嗓音吩咐保鏢將他押上了太空梭，從幾十米的高空直線墜地的瀕死，讓他至今想起都腳底生寒。

韓霽忽然來一只手，“扶我起來。”

“好！”

秦瑞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碗，俯下，將韓霽從地上架到旁邊沙發。

“把燈打開，還有，讓廚房重新做點吃的。”

韓霽似乎在頃刻間轉變過來，從神形俱廢到起死回生。

秦瑞怕頂燈太熾烈，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又開了一點窗，讓屋子里通通風。

傭人得了吩咐，很快按照韓霽的喜好，做好布丁、沙拉之類的吃食。

是何蕊親自送來的。

“小霽，看來你是想通了。你也別怪老爺子，他是為你好。為了一個吃里爬外的人弄這樣，你不知道外面都在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這話秦瑞聽來已經皺起眉頭。

可韓霽卻反常地揚一笑，從善如流道：“何姨說的是。”

何蕊略顯吃驚，以對韓霽的了解，不該這麼風平浪靜的。

韓霽兩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掀起眼皮，“何姨還有事嗎？夜深了，您該早點休息。”

韓霽什麼時侯還學會在上關心了？以前可是連面子功夫都很做的。

何蕊滿腹狐疑，臉上卻是掛著端莊的笑意，“你好好歇著，明天早起去給老爺子認個錯，這篇就翻過了。先歇著吧。”

轉，沒走幾步，忽然聽見韓霽低啞的嗓音從后面傳來。

“對了何姨，這些天我沒工夫問，橋上車禍的主使人審出來了嗎？”

何蕊出費解的神，“哪有什麼主使？不過就是貨車司機疲勞駕駛，不留神恰好撞了你坐的那輛車。”

“是嗎，那真是巧的。”韓霽揶揄。

“不過，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的。咱們韓家的車隊那麼長，對面那輛貨車前不撞、后不撞，偏偏撞上你的。”何蕊蹙眉道，“你又和何家鬧這樣，前前后后，誰是因誰是果，還真說不定。”

“何姨你有話不妨明說，我這兩天腦子不討好使，猜不出你的深意。”韓霽笑看著。

何蕊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我也是猜的，何斯揚和陳沐西趁著你院，鬧出好大一出戲。你要不出車禍，他們還找不著機會。都在猜呢，你這場車禍說不定和何家有關系。”

“爸怎麼說？”韓霽問。

“如果真是何家做的，而你又沒派人去三亞，或者沒闖管控區，或許老爺子還能替你報個仇。但眼下……”何蕊垂眸一笑，“韓何兩家已經鬧得不可開。以后生意還要繼續做，兩家面也不能為這件事都丟盡了。大家都讓一步，才是大格局。”

韓霽輕嗤一聲，卻什麼也沒說。

等何蕊走了，秦瑞問：“二叔，你真的覺得車禍是何叔叔的手嗎？”

“你認為呢？”韓霽不答反問。

秦瑞自打來了韓家，就時常和何斯揚、陸白接。在他的認知里，何斯揚斯文自矜，陸白跳狂傲，兩人都是韓霽的深好友。

無論怎麼樣，他們兩人都不可能做出危害韓霽生命的事。

“不可能是何叔叔。”秦瑞篤定。

韓霽挑眉，“人心隔肚皮，如果之前有人告訴你，他對你二嬸有私心，你信嗎？”

他說這話時，桃花眼中一閃而過的自傷和戾氣。

秦瑞愣住，遲疑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結了。凡事別太早下論斷。不拔掉人皮，誰也不知道他骨子里到底是人是鬼。”

皮……

秦瑞肩膀一僵，出菜。

韓霽笑得沒心沒肺，“回去吧。”

傭人已經進來將房間打掃干凈，件都歸置到原來的位置，碎了的壞了的也都換上新的。

韓霽進洗手間淋浴過后，披著黑暗紋浴袍，斜靠在窗臺上慢慢用勺子舀布丁吃。巧克力味的布丁，不算太甜，Q彈清香，口即化。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陳沐西去J科技，送的布丁也是巧克力味的。

陳沐西不知道，他刁，口的東西要麼是專門的廚子做的，要麼是固定幾家酒店送的，像一般甜品店做的流水線食他從來不嘗。

可那次，他卻破天荒地吃了一大半。

現在想想，那味道還是不怎麼樣。

可是奇怪，他居然很想再吃一次。

嘖。

他放下手里的布丁，心想得快點把人找回來才行。

是死是活，是瘋是傻，都不重要。

關鍵，他想了。

-

睡覺對陳沐西來說，變了一大酷刑。

夢里那片海灘沒有邊界，一直不停地走。

后面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男人時遠時近地跟著。

夜風刺骨，海浪拍打在腳踝上，總以為自己會被卷進海里。有時候，很害怕，回頭，看見那人，莫名又到心安。

還好不是一個人。

可是有時候，又很想對那人大喊，你別再跟著我了。你跟著，我就要一直走……

錯，又矛盾。

于是開始跑，赤腳踩在被海水浸的細沙上，寒氣就像千萬細針，從腳底扎進去。

就在氣吁吁快要跑不的時侯，腳下的海灘忽然搖晃，下陷。

在驚恐中重重跌進一個黑暗幽閉的空間，地板很很涼，空氣又腥又粘膩。想爬起來再跑，一，有鐵索刮過石板的聲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猛然發現自己的脖子上拴了一鐵鏈！

有兩個男聲在談——

“基，不是我小氣，這是上等貨，我先看上的。”

“生意，利益為先，不講先來后到。你說，想用換什麼？”

“什麼都？”

“只要我有。”

靜默的幾分鐘，或者是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陳沐西力去辨別，卻什麼也聽不清。

接著，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基，說話算話，人歸你了。不過先說好，別玩殘玩死了。你要是不要了可以再送回來……”

“哐當”，厚重的大鐵門被推開。

一條纖長的人影映在地上，陳沐西抬起頭，一張彩臉譜。

臉譜描龍畫，一半明一半暗，那雙桃花眼盯獵一樣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