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含在口的那口抑的濁氣緩緩地吐出來,看向目復雜的霍棠,“‘老娘一定要去飛最牛批的戰斗機’……這話你肯定悉啊,天天聽我說,但你不知道吧,我經常掛在邊的這話就是那時候這麼來的。然后啊,從那天以后我就去查了怎麼才能當飛行員,了解招飛,開始拼命學習——我那時候學習差勁的,幸虧腦子好格好,我考飛行學院,我明明那麼不學習,可我每天都在拼命啃書,拼到現在,我飛了L-15B,終于馬上就要著殲20了,結果一切都碎了……”心里不爽,故意偏著頭擺出一副甚至有些猙獰的混不吝來,聲音很輕,可是每一句都充滿了嘲諷與譏誚地反問霍棠:“霍棠,你說讓我別想,你告訴我,我怎麼不想啊?”
這一瞬,霍棠被問得啞火了。
“同”這個詞,無論是說還是理解,似乎都很容易,但哪怕再親近的關系,人終究是一個獨立的個,事不是發生在自己上,共程度再深,跟正在經歷某種痛苦的人的會相比,兩者之間也沒法畫等號。
霍棠當然知道這個道理,理解周覓的每一點緒每一分改變,自問換自己來經歷這些,絕不會比周覓做得更好,但是理解、難過、心疼這些緒,在怒其不爭地試圖將周覓從泥沼里拽出來、而不是松手讓放任自流沉下去的急迫和憤怒下,統統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霍棠看了虛掩著的門,也不知道去扔東西的李宇飛和秦知夏為什麼扔了這麼久,知道倆回來之后跟周覓的這段對話就誰都不會再繼續了,于是決定速戰速決,“我知道,正在經歷痛苦的人不是我,我說什麼都是蒼白的,但是周覓,逃避有用嗎?避開我們,遠離人群,再不接跟從前有關的任何事,你的痛苦就能減了嗎?”
周覓無所謂地攤攤手,自嘲地嗤笑了一聲,“得過且過,混一天算一天,就這麼醉生夢死,有什麼不好?”
霍棠難以置信地看著,簡直沒法把說出這話的人跟認識的周覓聯系在一起,那個瞬間眼前閃過無數的畫面——剛認識的時候,三十進十那天晚上扛著裝備能跟男飛們跑平手的時候,經常在上課的時候大大咧咧提出各種問題惹人哄堂大笑的時候,以及訓練里永遠自信、看不下去和秦知夏懶,總是拽上們一起向前的時候……還有最后,在殯儀館告別廳里,跟史蕾泣不聲擁抱在一起的時候。
霍棠咬了下舌頭,不想說,知道自己說出來這話今天跟周覓肯定就談崩了,可是一忍再忍猶豫再三,卻還是怎麼都沒忍住,對周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將在心里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你現在的樣子,你這麼做,你對得起陳教練嗎?!”
霍棠充滿指責和質問,但看向周覓的目卻格外的陌生,的態度再次將周覓心里那道已經腐爛化膿的傷重新挖開了,疼得想蜷起自己,表面卻依然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做出施施然的樣子,懶洋洋地從支起的床上下來,躺了回去,在被子下抱住自己,聲音是云淡風輕的麻木和疲憊,“我早就對不起他了,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你走吧,你們都走吧,算我求你們,讓我這個廢自生自滅,可以嗎?”
霍棠把自己咬破了,滿的鐵銹味兒中,忍不住開始懷念香甜的糖氣息,眼睛發脹,但不想在這樣的周覓面前掉眼淚,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麼態度來跟此刻的周覓相。
定定地看著床上已經閉起眼睛的周覓,半晌后,攥的拳頭倏然松開,轉離開了病房。
從扔垃圾轉路到外面去買糖的李宇飛和秦知夏正好回來,看見霍棠一言不發地悶頭往外走愣了一下,秦知夏連忙攔住,“誒,你干嘛去?”
“回營區,”霍棠站住,既放心不下又氣到不想多待,表復雜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沒說剛才的事兒,“你們陪吧。”
李宇飛打量著,表有點意料之中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微妙,“吵架啦?”
霍棠飾太平地擺擺手,“沒有。”
“都要噘到天上去了,還說沒有,”李宇飛笑了笑,“你也別怪,經歷了這麼大的打擊,得需要漫長的恢復期,我們都得給點時間。”
“我知道,我哪有資格怪,”霍棠嘆了口氣,“我是怕這事兒之后,一蹶不振下去。”
“我看著有點兒那個意思,”秦知夏往虛掩的病房看了一眼,著霍棠和李宇飛走遠了點兒,三個人站在了走廊的窗邊,“吃飯之前我不是送護士下樓麼,跟聊了幾句,說之前值夜班的時候,都是看見周覓宿宿地睡不著覺,但沒兩天周覓狀態好像就恢復過來了,天天吃的好睡的著的,還開心的,但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屜里發現了一盒快吃完的安眠藥。”
霍棠和李宇飛都下意識地臉一,但接著好像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倏然的放松中又多了些難以言說的憾——飛行員被嚴格控制使用神類藥,安眠藥也在其中。但現在的周覓……
李宇飛手里還拎著剛才買的糖,和秦知夏本來是想,周覓和霍棠都吃糖,本來緒就都不好,吃點甜的也能開心,這才下樓去買的,可這會兒再看這玩意又覺得有點諷刺了,“不管怎麼說,這麼吃安眠藥也不是辦法,要不你們打個報告,讓蔣檀來看看?”
“隊里之前已經安排過了,”霍棠徑自從李宇飛手里把那包糖拿出來,不是大白兔,醫院超市能買到想要的東西就不錯了,也不拘于什麼牌子,霍棠撕了包裝往里放了兩塊,咯嘣咯嘣地嚼碎了,“但是考慮到傷得重,力恢復得也不是太好,所以本來是要等拆了線再讓蔣檀過來的。”
秦知夏不無擔憂地蹙著眉,“而且現在這個況,我怕檀姐來了周覓也不會配合……”
霍棠琢磨了一下,“我跟檀姐說一聲吧,問問看看該怎麼辦。”
秦知夏看這就要走了,連忙拉住:“你真走啊?”
“嗯,你們在就行了,我留在這也沒意義,剛吵一架,相看兩厭的。”霍棠從糖袋子里抓了一小把放進了兜里,剩下的還給了李宇飛,“讓多吃糖吃安眠藥,回頭兒再把自己吃傻了。”
這刀子豆腐心的……秦知夏和李宇飛對視一眼,都輕輕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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