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急集合的哨聲響徹了整個營區。
306寢室里啪地一下就開了燈,睡前著面,結果因為太累直接睡死過去忘了摘的霍棠,頂著一張已經干紙的面撲騰一下子從床上翻而起,活像個突然詐了尸的木乃伊。
“怎麼又搞急集合?玩不膩嗎!”周覓幾乎是從上鋪直接跳到地上了,作矯健得跟猴兒比怕是也不遑多讓。
秦知夏這種慣常文質彬彬的姑娘系好腰帶之后外套直接往肩膀上一甩,用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完了拉屜——拿巾——囫圇臉的作,長臂一勾過帽子扣在腦袋上,這才一邊往外跑一邊穿外套,“幸虧昨晚上睡得早!”
霍棠在百忙之中爭分奪秒地給自己抹了個防曬,臨出門的時候從周覓的那個藏零食的屜里抓了一把糖,李宇飛雖然是最后出來的,但跑出寢室的時候已經把自己收拾妥當了,是們四個中唯一一個沒有在路上整裝的靠譜兒好姑娘。
男飛飛宿舍離得有點遠,但往場去的最近的路都是同一條,一路跟大變活人一樣把自己收拾利索的霍棠頭也不抬地系好外套的最后一顆扣子,迎面就跟同樣作也沒抬頭的左旋撞在了一起。
倆人都在跑,這一下撞了個七葷八素,正好在霍棠邊的李宇飛一把扶住,左旋捂著被霍棠腦門撞上的鼻梁忍著酸楚急忙問:“對不起對不起,霍棠你沒事吧?”
“沒事兒死不了,不跑你磨嘰什麼呢!”霍棠腦門也撞得生疼,但哪有功夫管這個?也就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就更快地往前蹽,左旋看著一句話的功夫已經跑出去老遠的姑娘,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軍隊急集合的標準是五分鐘,但從空飛們忙地起床到站在場上整裝待發,一共甚至都沒用上五分鐘。
只是站好的時候,特訓班這邊有點奇怪,因為隊伍分了兩塊,一塊當然就是他們特訓班的十個人,但是另一邊卻是更加人多勢眾嚴肅整齊的老飛們……
沈驍還沒來,特訓班的隊員們忍不住悄聲頭接耳——
“那是殲擊大隊吧?我看不教員都在隊伍里。”
“這是什麼況,是有任務嗎?”
“有任務也不到我們吧?”
正說著,有輛后翻斗的卡車開了進來,停在了眾人面前。
幾乎沒在特訓班面前過面的孟副隊從副駕上跳下來,手里拿了個大擴音,照面也沒賣關子,直接對著擴音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全都有,上車!”
特訓班這邊面面相覷,秉持著“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的態度,跟著老飛們一起向左向右轉,跟在他們后面上了車。
殲擊航空兵部隊連著教員帶空飛一起,一共二十五個人,連著十個特訓班的隊員同時在同一輛車上,也得虧是這敞篷大翻斗都大,換個車都不一定能裝下。
但是雀無聲的,誰都沒說話。
集合的時候開始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這會兒都坐一起了,特訓班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雖說凌晨是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時刻,但這畢竟是南方的夏天,再冷也不至于冷到穿秋季作訓服吧?為什麼穿這麼多?有什麼說法,還是要去的地方太冷了?
特訓班這邊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在說不出的沉默里越發張,隊員們來來回回換幾個眼神,非常默契地把他們的左旋班長又給推出來當槍使了……
“那個什麼,”偏巧坐在左旋旁邊的幾個殲擊大隊正式隊員他都不認識,車上沒人開口,他也不好扯著嗓子去問離得遠的悉的教員老飛,只好低了聲音問就坐在他左邊的人,“前輩,您知道咱這是要干什麼去嗎?”
著前輩,其實看長相也沒比左旋他們大多,被問的飛行員也算是有問必答,“越野,沒跟你們說嗎?”
左旋愣了,“誰都沒說。”
“我們日常每個月一次,你們這應該是正好趕上了,就帶著一起了。”
“哦……”左旋和周圍的幾個隊員們了然地點了點頭。
秦天揚在后面,隔了老遠不方便跟他們說話,悄悄懟了懟旁邊的陳川,不無擔心地說:“沒提前提個醒兒,都穿這麼點兒,到時候能得了嗎?”
陳川已經準備好看戲了,樂得欠揍,話說得又很理所當然,“通知什麼,有什麼可通知的?練一遍下次全懂了,你當初不也這麼過來的。”
秦天揚滿心擔憂:“話是這麼說,但人家那畢竟不是我們正式隊員……”
“那就不知道了,”陳川事不關己地把自己掛了起來,“反正負責通知他們的也不是我,都是沈隊的主意。”
第四旅第二機場停機坪上,一架運9已經做好了起飛前的各項檢查,正站在飛機下面跟運9的飛行員聊天的沈驍忽然打了個驚天地的噴嚏。
第四旅的飛行員們跟沈驍都,這會兒打趣他:“這會兒估計你那十個學生心里不定怎麼罵你呢。”
沈驍也是一作訓服,聞言擺擺手,“現在不能罵,要罵也得是到地方以后的事兒了。”
“正確的邏輯是這會兒就在罵,到了得罵得更兇。”
運9的飛行員叼了煙,遞煙盒給沈驍,沈驍搖頭拒絕了,對他的話滿不在乎,“罵唄,罵多了還給我消業障。”
沈驍煙癮不大,平時也很,運9的飛行員也不勸他,自顧自地點了火了一口,想想聽說過的沈驍在訓練的時候琢磨出的那些花樣,心有余悸地嘆:“沈隊你真是慣常不做人。”
沈驍斜睨他一眼:“那你現在跟我說話,自己屬也堪疑啊。”
“呸!呸呸呸!我馬上飛了,帶著你們一車人呢,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沈隊微微抬起了下,著眼皮兒把不屑都滿滿地裝進了他瞇起的眸子里,“唯主義觀都學哪兒去了?”
運9飛行員被他盯了一眼瞬間慫了,默默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離他遠了一點,敢怒不敢言地小聲嘟囔:“幸虧你不是我老大……”
沈驍耳聰目明的,要笑不笑地看過去,“我可以跟你老大流下訓練經驗,兄弟部門,互相取取經,沒病。”
“我錯了沈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一條生路!”運9飛行員從善如流地認了慫,煙都不了,把煙一掐,轉頭就逃回了駕駛艙。
飛行員回去沒多大會兒,寂靜的凌晨就有卡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地轟隆而來。
沈驍看了眼表,三點十五。
車在機場邊緣停下,孟凱歌帶著殲擊大隊和特訓班的三十五個人跑步而來,在運9旁邊整齊列隊,孟副隊跟沈隊互相敬了個軍禮。
孟凱歌:“報告隊長,殲擊大隊二十五人,特訓班十人,全集合完畢!”
沈驍點點頭,和孟凱歌之間完了一個簡短的接,而后看向站在隊伍后面的特訓班隊員們,“今天有新人,所以重復一遍規則——野外生存訓練,時間是從現在到明天早上八點,包括我在,殲擊航空兵部隊全參加,唯一一個要求,不要掉隊!”
老飛們一臉“本該如此”的麻木不仁,新人們心掀起驚濤駭浪,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定。
沈驍看向隊伍后面,“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提。”
左旋這個倒霉催的出頭鳥這會兒不用隊友們眼神傳遞了,干脆自己舉手站出來喊了一聲“報告”,聽見沈驍讓他說,這才問道:“不是說越野嗎?為什麼又變野外生存了?”
后面其實還有一句他沒敢直接說——為什麼我們殲擊機飛行員要練野外生存……
沈驍一聽就樂了,“誰跟你說越野了?”
剛才在車里回答左旋的那名飛行員舉起手來,沒說話。沈驍看見他,心下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你問的人也不巧,史星海的野外生存,如果他認第二,我們隊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這種程度的訓練對他來說還不就跟玩兒似的。”
周覓是個直腸子,慣常憋不住話,這會兒“報告”一聲之后,把特訓班這邊所有人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教練,野外生存不是陸戰隊的活兒嗎,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沈驍看向,臉嚴肅起來,“如果有一天你的飛機出了故障或者被敵機擊落而你必須要跳傘,你是要‘落地盒’啊,還是落地等死啊?”
周覓被懟得灰頭土臉,啞口無言。
大概是被周覓代表特訓班問出的這蠢問題氣著了,原本心似乎還不錯的沈隊轉頭已經沒個好臉兒了,沉著臉看他們一眼,冷淡嚴肅地正命令道:“全都有,登機!”
沈隊兇起來的時候堪比雷霆之怒,在殲擊大隊——尤其是特訓班里積威深重,他臉一沉,當即沒人敢再說話,眾人有序登機在運9后艙坐好,從飛機起飛到落地,四十分鐘的航程中,整個機艙都始終沉默。
出了機艙才發現,又是十萬大山中的那個第四旅的基地X機場,只是這次跟上回不一樣的是,不需要他們再千方百計地抵達,運9落地就在機場,這次是不同的敞篷卡車把他們分批從基地又拉了出去……
一共三臺車,殲擊大隊二十五個人占了兩輛,另一臺分給了特訓班。
直到上了這車跟沈驍分開,周覓憋在口的那口悶氣才猛地吐了出來。
“我的媽嚇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問沈隊問題了,”周覓苦著臉伏在霍棠肩膀上,簡直滿肚子苦水一言難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臉一沉,快趕上閻王爺了……”
霍棠被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說得跟你見過閻王爺似的。”
周覓心有余悸地了把臉,“見過了,沈教練親自上陣,空軍史上最本的Cosplay……”
“別說周覓,我都覺得嚇人,”楊天睿一言難盡地搖搖頭,“沈隊氣場太可怕了。”
“可怕嗎?”霍棠不太能get到隊友們的慫點,環視了一圈,從左旋到秦知夏,都回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秦知夏反問:“你已經麻木到沒覺了嗎?”
“啊,沒有,其實是可怕的,我這不給自己壯膽兒麼,嘿嘿……”霍棠含糊地打了個哈哈,隨大溜地把沈教練“眼神殺真可怕”這件事認證蓋章,然而心里想的確是另一回事:可怕嗎?明明厲荏,看起來怪可的……啊?
這邊說著,那邊車已經開了起來,走進山路的時候車尾變車頭,霍棠他們的這輛特訓班的車開在了最前面。
十萬大山里面深的基地,進山的路也是隨著基地一起修的,只能容一臺卡車過的極窄的坑洼馬路,因為駕駛員都是常駐基地的戰士,對路況悉得不行,所以一個個都把卡車開出了地火箭的速度。
車徹底開起來,轉眼就進了深山腹地,快不是問題,顛簸也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風一吹,真的冷。
不至于寒風刺骨那麼夸張,但是那種的冷,最開始坐在敞篷的后箱里沒覺得怎麼樣,但開了半個小時后,霍棠他們就都被凍了傻子……
鼻涕不控制地往下淌,男飛們從車上找到了幾件軍用卡車里常備的雨,發揚風格地都讓給了飛們。
勉強聊勝于無,但歸究底,也并不能頂什麼用。
霍棠把自己裹在雨下面,端肩脖,小鵪鶉似的一團,打著哆嗦凍得手腳發僵,“誰……誰能想到我們能、能在南方的大夏天里被被被、被凍狗呢?”
們四個在一起,上的雨勉強能擋風,但風吹那玩意往上一更涼得徹,秦知夏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李宇飛打著哆嗦著手,反應過來:“怪不得殲擊大隊那邊都穿那麼多……”
“教練是、是故意的吧?”周覓話也說得不太利索,“這玩兒的也太狠了……敢、敢他不用吹風……”
因為說到教練,霍棠抬頭朝后車看了一眼。
他們都是倒著坐在卡車的后車廂里的,沈驍就坐在他們后面第二臺車的副駕里。
距離不算太遠,但即便如此,在剛剛有點蒙蒙亮的天里,霍棠也看不清后車中沈驍的表。只是忽然在想,這人做人和不做人的時候,真的是天壤之別。
正腹誹著,忽然一陣呼嘯的山風又給奔馳的卡車加了一把火,霍棠被吹得覺腦門兒都要了,想把帽子拉下來一點往下遮遮腦門兒,但手不太好使,拉下來了沒攥住,帽子就好巧不巧地被這深山老林里的妖風給卷飛了……
“我去!帽子!”霍棠猝不及防,想抓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帽子往后飛去。
然后在下一瞬,被后車從副駕車窗出來的一只手一把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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