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斜斜劃過車窗，在玻璃上織細的水網。

池硯舟倚著后座，黑西裝襯得他面容愈發冷峻，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挲著無名指上的白玉戒指。

那枚戒指溫潤素白，里約流轉著云紋。

池硯舟垂眸著無名指上泛著的白玉戒指，指腹無意識挲著側刻的"歲歲"二字。

助理宋寒的匯報聲從副駕傳來，卻像隔了層玻璃般模糊。

直到"明天下午三點的并購會議......"這句話，他才輕叩扶手打斷：

"明天所有的行程都推掉。"

宋寒握著平板的手頓了頓，后視鏡里映出上司蒼白的下頜線——每年這個時節，那雙眼睛總會泛起霧靄般的神。

"是，老板，明天一天都已經空出來了。"

他關閉錄音筆，窗外梧桐葉打著旋掠過車頂，如同三年前那場未散的夢。

池硯舟著街邊匆匆行人，指尖挲著戒指的紋路，冰涼的讓他想起江穗歲的手。

那時總拽著他的手腕，在地圖上圈圈點點："阿舟哥哥，等假期我們去敦煌看壁畫，再去大理騎電車環洱海！"

眼睛亮得像藏著銀河，手機備忘錄里麻麻列著"和阿舟哥哥要去的100個地方"。

很去旅游。

霓虹燈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眼底投下斑駁影。

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取出藏在枕下的水果刀。

鋒利的刀刃劃開皮的瞬間，溫熱的滴在江穗歲落的圍巾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若不是時向晚及時撞開房門，他早已追隨那抹遠去的影。

池硯舟自殺并沒有功，他被救了回來。

可他早已經心死了，他甚至在恨，為什麼想死的他卻不能去死呢？

他幾乎是剛醒過來不久，又要再一次自尋短見。

池硯舟后悔的，本來想著慢慢流讓他痛苦的死去然后去陪歲歲的，誰料想被救了過來。

池硯舟被控制起來，有人監管著。

時向晚看著沒有生氣的兒子，何嘗不明白他呢？

歲歲走了，他也死在了那天。

最后，還是沈清棠憔悴的來了，帶著一封信。

"硯舟，看看這個。"沈清棠枯瘦的手指抖著遞來信封，眼尾的細紋里還沾著未干的淚痕。

泛黃的信紙上，江穗歲娟秀的字跡洇著水漬：

"阿舟哥哥，求你，替我看看未來的海，然后好好的一個人活下去……”

病房里抑的嗚咽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穿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錯的紋路。

…………

晨刺破薄霧時，池硯舟抱著白踏上墓園臺階。

水浸了他的皮鞋，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專注地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扎著蝴蝶結，笑眼彎彎地著鏡頭，仿佛下一秒就會手接住他遞來的花束。

墓碑上的照片里，江穗歲永遠停在十八歲的夏天，笑靨比后的白更燦爛。

他在墳前坐下，西裝很快被水浸："歲歲，陸今安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了。"

"他們兩個人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池硯舟角勾起，

"你不知道，陸今安表白那天，居然還哭了呢。"

風沙沙吹過，他輕聲道："我好想你。"

男人忽的低沉下來，"我現在每一天都在好好活著，你看見了嗎？"

池硯舟苦地笑起來，"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我是不是很棒"

無人回應，只有一旁的樹葉悄然落下。

"歲歲，我想你了……"

夜幕降臨，池硯舟神淡然地從墓園走出，宋寒打開車門。

車子重新行駛，漸漸消失在了遠方。

池硯舟回到住所，洗漱了一番，的上帶著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裹著浴袍，來到了臺上，指尖夾著煙，神不明地看向遠。

后的房間里，床頭柜上的相框里。

是那張高中時候的照片，還有那張在海洋館的合影。

第二天，池硯舟又恢復掌握生殺大權的池家掌權人。

位高權重的他，晚上出現在宴會上，靜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周氣場冷冽，周圍想去搭訕的人無一人敢上前。

"今天怎麼來這里了？"季宴川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順勢坐在池硯舟旁。

"今天最后有一個慈善捐款。"池硯舟淡淡解釋。

后者恍然大悟。這幾年，池硯舟專門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他們邊的人都知道為什麼。

"對了，陸今安那家伙說過段時間他們要結婚了，讓咱們準備好禮金。"季宴川岔開話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池硯舟嗯了一聲，"早都給他備好了。"

兩人說話間，突然有一位男人，旁跟著一位人朝著池硯舟他們走了過來。

西裝革履的周立行領著一位子穿過人群走來，金眼鏡下的笑容帶著恰到好的諂。

"池總，季總，幸會幸會啊。"周立行抬手示意，皮鞋在大理石地面出細微聲響。

季宴川笑著點頭回應，余卻瞥見池硯舟握著酒杯的指節驟然發白。

"早就聽聞池總在商場上雷霆手段，"周立行刻意頓了頓，鏡片后的目掃過池硯舟繃的下頜線，

"鄙人剛從海外歸國，日后還多多關照。"

他側將后的子往前引，"這是小林楚楚，自聽聞池總事跡，仰慕已久。"

林楚楚踏著細高跟上前，珍珠耳墜隨著步伐輕晃。

當抬起頭的瞬間，宴會廳仿佛被按下靜音鍵。

季宴川手中的香檳杯險些傾斜——那張臉，白皙的、彎彎的杏眼，甚至角梨渦的弧度，都與記憶中江穗歲的模樣重疊。

更令人心驚的是，今日竟穿著一襲米白連，與江穗歲生前最的款式如出一轍。

"池總，久仰大名。"林楚楚雙手疊在前，聲音輕得像羽，眉眼彎起，

"能見到您本人，實在......"

"宋寒。"池硯舟突然開口，聲線冷得能結出冰碴。

話音未落，助理宋寒如離弦之箭沖上前，準一腳踹在周立行膝彎。

這位歸國老總共鳴般跌坐在地，金眼鏡落到地毯上，鏡片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宴會廳瞬間炸開鍋，賓客們的氣聲與桌椅挪聲此起彼伏。

池硯舟緩緩起，黑西裝在頂燈下泛著幽。

他垂眸看向臉煞白的林楚楚，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就憑你，也配學？"

尾音還未消散，他已大步邁向宴會廳出口，皮鞋踏地的聲響像是死神的鼓點。

"別讓我再在A市看見你頂著這張臉。"季宴川對著癱坐在地的父留下警告，快步追了出去。

后傳來賓客們抑的議論聲，有人小聲嘀咕著"自討苦吃"，有人搖頭嘆"舊事重提"。

深夜的墓園籠罩在薄霧中，池硯舟握著玫瑰花，穿過寂靜的甬道。

墓碑上江穗歲的笑容依舊燦爛，仿佛能穿三年時。

他緩緩蹲下，指尖過照片邊緣："歲歲，他們又來冒犯你了。"

風掠過松柏，卷起幾片枯葉落在他肩頭，"你看，連風都在替你生氣。"

他從西裝袋掏出一個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