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鞋,莊念就推著顧言,繞過客廳沙發向落地窗那邊走,“你先去臺呆一會,我很快就去找你。”
頂樓套房的風景很,落地窗外有個很大的臺,能看到度假村的全景,燈火點綴下的大自然。
臺外圓桌上放著醒好的紅酒,致的菱形盤子里裝著應季水果和堅果。
顧言被推到玻璃門另一邊,兩人面對面站著,他抬手勾莊念的鼻尖,“神神的。”
莊念努了努鼻子,順手將門關上,轉去了玄關。
顧言站在欄桿邊上了一支煙,回到桌前倒了兩杯紅酒,順便把燭臺點著了。
能在所有人面前把莊念以人的份介紹出去,這件事他盼太久了,再理智的人也難免會慨。
燭火的總是格外溫,顧言著昏黃的圈,竟一時間有些失神。
他第一次見到莊念,是通過一方窄小的窗。
小窗里突然出現了一雙眼睛,他被嚇了一跳,能很快鎮靜下來是因為他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眼睛。
于是他湊近了。
他發現小男孩眼睛哭了,卷長的睫上掛著細的淚珠,驚恐又無助的看著他。
個子太小了并不能輕易的看到外面,踮著腳,仰著臉,鼻尖以下的位置被擋在窗沿下。
一雙臟臟的手死死按住窗沿,仿佛不這樣做下一秒就要墜后漆黑的深淵里去。
那時他覺得,莊念很像一只被囚在籠子里的金雀。
那麼漂亮,那麼脆弱。
當時他的手邊什麼都沒有,于是摘了媽媽種的郁金香送過去,他希小男孩再哭了,可一朵花而已,對于一個陷絕中的孩子來說,真的管用嗎?
小男孩甚至無法隔著玻璃嗅到芬芳,也無法到的葉片。
然而當他把花送過去給小男孩看時,小男孩不僅不哭了,還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大概是太想看清那幾朵花,小男孩的兩只小臂都搭在了窗沿上,撐著。
隨著作出了整張臉,和被扯破的袖,連帶著細白手腕上幾道猙獰的傷口都一起暴出來。
還流著。
那麼疼,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不過是幾朵花而已,他怎麼就笑的那麼開心?
那時顧言覺得,這只小金雀應該擁有自由...和全世界最好的東西。
咚咚--
燭臺下的桌面被敲了兩下。
顧言的視線和思緒再次聚焦到那一簇昏黃的暈上。
莊念的臉也同時出現在了暈里,笑著的,還是和從前一樣,仿佛從來都沒過傷。
自由,和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該是他的。
“想什麼呢,這麼神?”莊念問他,雙手背在后。
顧言原本依靠在竹椅上,現在坐直了,出一只手,“想你。”
莊念抿笑,笑了一會才開口說,“麻。”
顧言說‘想你’是真的在想莊念,被莊念聽去了另一種意思,不過都一樣。
他向前傾,抓住莊念的手肘向自己邊一帶,另一只手以環抱的姿勢到莊念后,到他手里的東西后微微一怔,抬頭看莊念的眼睛。
有些驚訝,有些不可置信。
兩人剛拿到禮時的表竟然差不多。
“禮...撞了。”莊念撇了撇不再藏著了,從背后拿出禮來,也是幾沓很厚的文件紙。
最上面的一張和顧言那給他的財產共有協議也大差不差,是份共有書。
除了繆緞,還有他最近立的自公司。
顧言一時啞然,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還好,也沒完全撞。”莊念自顧自說著,他很理解顧言現在說不出任何話來的,畢竟他剛剛才經歷過。
他將最上面的份共有書先放在一邊,出下面那一沓文件的名頭【公證書】。
顧言看著那三個字倒有些迷茫了,他們兩個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可公證的?
難不真的把共有給彼此,做個公證?
想到這,他搖頭笑了,覺也不錯。
相的人到了某種不可分的程度,難免會用另一種方式證明這份的存在和不可替代,或者是得到更多的祝福,或者是得到法律的認可。
“不過,這份禮...你可以拒絕。”莊念將那幾沓文件,一共八本,分兩摞擺在桌面上,頓了頓又強調說,“不用非得接。”
做完這些,他將椅子拉到顧言面前,離得很近的位置坐下。
兩人的都長,曲起來在一起,顯得親。
“是什麼?”顧言順勢拉起莊念的手放在上問。
莊念又開始他的手指了,看著他的眼睛說,“意定監護。”
意定監護是指年人在清醒時,書面指定一個人作為被委托者為自己失能后的監護人,來照顧自己的生活,置自己的財產、權利等的法律制度。
協議雙方的權利將因為這份鑒定凌駕于生父母之上。
莊念沒有父母,孤一人,他擁有的東西太了。
他和顧言不一樣,和邊的每一個朋友都不太一樣,所以他說顧言可以拒絕這份禮。
其實這份協議簽不簽,對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來說都只是個形式,可有些事沒有法律的肯定就是做不到。
“顧言,一輩子好短,滿足不了人類的貪心。”莊念彎了彎眼睛,長睫一簌,眼中迷蒙一片,“我最近總是在想,如果我們永遠不會變老就好了,時間可以定格在這一刻就好了。”
‘永遠’這個詞太理想化了,作為一個醫生的覺悟讓莊念連欺騙自己都不能。
他和顧言一路走來磕磕絆絆,哪一步都極不容易,所以會患得患失,害怕當下擁有的一切太過短暫,像長了翅膀的蝴蝶,隨時都要飛走。
“可生老病死才是人間常態。”莊念握了顧言的手繼續說,“如果真的到了必須要分別的那天,我希,決定我去留的那個人是你。”
‘意定監護’被提起時,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是與財產有關,其實它的意義要重大的多,因為它關乎生死。
假若被病痛折磨,對方是決定是否拔掉氧氣的人。
假若命懸一線,對方是簽署搶救通知書或病危通知的人。
這其實是一種非常殘忍的選擇,但這也是人的意義。
“這些東西本來應該出現在公證,是我拜托夏青川找人借著你的關系拿來的。”莊念的掌心有汗,自嘲似得說著,“我除了自己,沒什麼珍貴的東西能給送你...”
莊念言又止。
這或許不是一份很好的禮,卻是他能想到的全部了。
‘我除了自己,沒什麼珍貴的東西能送給你’,這話從莊念里說出來,以這樣忐忑的姿態,太讓人揪心了。
心疼,也震撼。
眼前這個人總是像獻祭一樣試圖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他,害怕禮太單薄,要挑最珍貴的。
一個孤兒,最重要的兩樣就是錢和人,現在都給他了,一點后路都沒給自己留。
都這樣了,竟然還怕他不愿意接,給了對方拒絕的權利。
顧言的心漲的很滿,酸的山都發疼。
他拉著莊念坐自己上,這樣的姿勢對方就比自己高出一截,他順勢將臉埋進莊念口,雙手托住莊念的背將人小心翼翼的抱,悶著聲音問:
“你怎麼這麼傻...沒見過你這麼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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