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念的視線至此終于落在那份紙質文件上，他快速翻閱，在人的注視下，臉逐漸變了蒼白。

“顧總為了救你，沒有遵守和現任楊董事長的約定，錯過了救治顧穆琛的最佳時機致使人死亡。”

人笑意和，言辭鑿鑿，似乎是在談一筆利潤可觀穩贏不輸的買賣，而不是在談論某一個人的死亡。

“您的上現在應該還留著當年的刀疤，如果您想調查從前的事，我們老板可以無條件為您提供幫助。”

是不是真心的想要提供幫助顯而易見，沒等到莊念回答，人就先一步下了結論。

“所以因為您的存在，顧總差點死了不說，還因此被趕出了顧家，并且...”人稍頓，正了正脖頸上艷紅的領巾，“背上了殺了自己養父的罵名。”

語住，人饒有興致的盯了一會莊念，會心的笑了，終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快。

“您完全有理由懷疑這份文件的真假。”放肆的笑道，“莊先生，做錯事的人應該要到懲罰，這就是我們老板的最終目的。除此之外，您上真的沒什麼值得我們去算計的，不是嗎？”

到后來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莊念已經不記得了。

他的思緒變得和耳中的嗡鳴一樣單一且木訥。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不會的，他和顧言不是在才剛剛認識嗎？

顧言怎麼會因為他連自己父親的命都不顧？

他算什麼東西？

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不知想到了什麼，莊念閉上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扯出越發蒼白的笑容來。

什麼才認識不久...

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從他和顧言確認關系的那一天起，他不是已經全都猜到了嗎？

外賣小哥，夢里那個抓不住漸漸遠去的人，記不起來會傷心的人...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是顧言嗎？

這段時間印證他猜想的事件一件接著一件...

顧言在面對古塘村那個瘋男人時說的‘第二次’，周易的那句‘這麼多年’，家里的碼...

怪不得...顧思念當初要問他一句‘為什麼不愿意想起來。’

落地窗外的日頭被流轉的烏云遮住，似乎不愿意再多分給卑劣的人一份溫暖。

莊念的睫簌簌的，一滴晶瑩順著瓷白的臉上落邊，滿口苦。

在古塘村的時候，當顧言和他提起顧穆琛和楊舒的事時，他是怎麼信誓旦旦的勸說顧言的？

“我覺得...你不要把什麼事都攬在自己上。”

“衛蘭跟我說過，有些人刻意想做出傷害你的事，那麼無論你做什麼都有可能到傷害。”

“所以...就算你當時守在叔叔邊，他們也能找到其他的方式...誰都不能預料到的事，又怎麼能都怪到你頭上？”

“錯的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你和阿姨都是害者。”

莊念失聲哼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后知后覺。

他是怎麼有臉跟顧言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來的...簡直可笑。

的確，顧言和楊舒都是害者，而錯的那個...是他。

是他的存在讓顧言沒能聽到父親的一句言，是他的存在讓養母對他恨之骨，一切原來都是因為他。

臉上的笑意很緩慢的收斂起來，莊念那張溫和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濃重的戾氣。

他不由的在想，他和顧言瘋掉的母親還真像啊...把顧言的一切弄的一團糟，然后自私的忘掉一切，把所有責難和憾留給記得的人。

啪！

一聲巨大的響聲從餐廳最顯眼的位置突兀響起。

莊念的側臉上留下一排清晰的指痕。

“先生，需要幫助嗎？”

“先生？”

莊念揚起蒼白的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竭力保持平靜的開口，“對不起，我沒事。”

服務生驚詫的退到一邊，從頭到腳的打量莊念，對方看上去面又穩重，真是一點也不像會在公共場合失控的人。

他小聲和旁邊的同事議論，“他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幫忙他的家里人來？”

家里人？

莊念對這個詞很敏，他唯一的家里人就只有那一個，而他現在這副樣子，是斷然不能讓顧言看到的。

莊念清了清干啞的嗓子，將桌上的溫開水一腦灌進嚨。

然而忐忑難安的覺并沒有因此得到紓解，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手抖得越發劇烈，甚至連手機都沒辦法拿穩，只能左手疊在右手上狠狠攥著，然后撥下一串號碼。

對面的忙音只響了很短幾聲就被接了起來，“聚會結束了？”

讓人安心的沉穩嗓音從對面響起，像往常一樣溫的喊他，“念念？”

莊念仿佛在那一瞬間聽到琴弦崩斷的鏘然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山崩海嘯般的信念的坍塌。

他突然很想問顧言，“真的值得嗎？”

“口的刀傷，還會疼嗎？”

可話到嚨口又艱難的頓住，只變了戚戚哀哀的一句，“我好想你啊...”

他本來不該在這種狀態下打給顧言，可他又不得不先于任何看到他當下模樣的人聯系到顧言。

李哥追著和他高型相近的人出去有一會了，一旦發現對方不是他就會起疑，他必須要在那之前給顧言一個代，他沒得選。

突如其來的鼻酸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眼淚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變得完全不他本人控制。

手機另一邊的人顯然發現了他緒上的不對勁，沉默了幾秒，言簡意賅的低聲音問，“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別，沒失控，也沒弄傷自己，別擔心。”莊念緩緩的，堅定又誠實的說，“可我現在確實...不太好，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

顧言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這種狀態下他只能坦承自己的現狀，撒謊只會出更多馬腳。

“我今天跟你撒了謊。”仿佛是因為已經決定坦白從寬，便沒有控制自己的哽咽，“不是來見何歲的...是有人發了段音頻給我，是...很...很難堪的我。”

“我想確定對方的東西是真是假。”他艱的說著，又仿佛知道顧言將要質問為什麼不去問他，繼續說，“很難堪...我必須自己來確認。”

“假的。”顧言的回答篤定且迅速，似乎一秒都不想讓莊念再胡思想，“可以隨時找專業的鑒定人員鑒定，無論是視頻還是音頻都可以偽造。”

“莊念。”顧言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甚至帶著上位者與生俱來的不容置喙，“你應該信我。”

他并不想讓莊念記起那些無關要的事，既然忘了，那就重新填補那段記憶，哪怕是用再多的謊言也好。

莊念左手托在右手上把手機遞送在耳邊，手腕已經被攥出了蒼白的，隨著他松手的作，那幾道指痕又充一般地迅速變紅。

“如果是真的呢？”莊念雙目失神的看著桌面上那一摞紙質檔案，頁面落在警方掌握證據時拍下的一柄匕首上，“該怎麼辦？”

“不是真的。”顧言的聲音又沉了幾分，“沒有如果。”

“念念，聽我說話。”顧言語調轉而變得溫，很像每次擁抱睡時在他耳邊哄的那一句‘閉眼，晚安’。

顧言的聲音總是能讓莊念到平靜安心，四散游的理智被短短的六個字安回籠，開始認真的聽。

以為顧言會開口理智的分析對方這一舉背后的真正意圖，讓他警惕，由此喚醒他的意志力。

可顧言卻用了很罕見的一種語氣，嚴肅又認真，帶著點孩子氣的較真，問了句，“如果哪天對方再合了個我的，更更難堪，你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