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念暈，癥狀比小時候要嚴重很多。

有時不用看那黏膩的，是味濃稠的就能讓他打冷戰，對的味道也很敏，好像整個鼻腔都被腥氣充滿了。

他此刻恨不得將兩只沾了的手斬斷了丟出去。

顧言扯掉他上一層浴袍掉手上的，又胡的疊一疊將多余的全部蓋住，然后打橫把人抱起來往酒店的醫務室跑。

莊念的很疼，頭還暈，想吐，和顧言這麼近距離接又讓他心里焦慮恐慌的厲害。

幾種覺糅雜在一起，簡直比地獄酷刑還可怕。

“別。”是命令的口吻沒錯，但顧言的語調不兇，大概是知道懷里的人現在怕狠了。

莊念的手不聽話，不但不聽顧言的，也不聽他自己的，太慌張了就想隨便抓住點什麼，誰說都沒有用。

他去抓顧言的肩膀和臉，勢必要找到讓他有安全的落點。

用來遮擋膝蓋和雙手上跡的浴袍被弄掉在半路，顧言看著嘆了口氣，妥協似得說，“那把眼睛閉上。”

莊念都分不清自己在聽到這句話之前眼睛到底看在哪，這會乖乖的閉上，手也老實了，銜著顧言前的服。

醫務室里值班的醫生已經睡下，顧言敲了好半天的門才將其醒。

一開門，醫生把鏡子掏出來戴上了，一邊把人迎進屋，一邊問，“傷的到底是哪個？”

莊念折騰了一路，手上沾著水和合著泥蹭了顧言滿滿臉，把好好一人弄的怪慘，他自己看上去倒是除了臉蒼白點沒別的大病。

“他。”顧言這會聲音發冷，有點沒好氣的意思，在發火的邊緣。

醫生把最亮的燈打開，往莊念膝蓋上瞄一眼，嘖道，“真夠能折騰的，我在這做了三年，小孩都不把自己摔這樣了，嘖嘖。”

沿路都有小心倒的提示牌，白天提醒游客小心的廣播更是不間斷出現在舒緩音樂的始末，就差提著每個人的耳朵喊一句‘小心點，別摔倒’了。

莊念有些尷尬的道了歉，“這麼晚給您添麻煩了。”

手上殘留著的漬和味道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小臉蒼白著，看上去楚楚可憐，委委屈屈道了歉，也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醫生拿著藥水和紗布想簡單理一下，借著燈一看，又嘖了一聲，“你這得針了。”

莊念咬著沒說話，但顯然也并沒有因為這個結果到意外。

又是消毒又是麻藥，折騰完了天都要亮了。

莊念表僵的掃了一眼顧言。

從他摔倒那一刻，顧言的臉就不好看，不是一般的不好看，是特別的不好看。

他看過顧言傷心，看過他難過，也看過他笑甚至哭，還從來沒有看過顧言發脾氣。

顧言被他氣的最狠的一次大概就是搬出家去的那天晚上。

他做了那麼多讓人難過讓人抓狂的事，顧言表現出的也僅僅是無奈和心碎，沒兇他。

那天顧言太傷心了，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句，‘莊念，我也會疼。’

“哎..”莊念小聲嘆氣，帶著點畏畏的心虛。

這麼好脾氣的人都讓他氣炸了快。

他這次真切的到了顧言發脾氣時渾散發出的低氣，那氣場不是一般人能得住的。

力再大點膝蓋都要噴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莊念表依然帶著尷尬的僵，“現在回去，還，還來得及，距離天亮還早著呢。”

他們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在莊念的視角里，這是這次出來玩的核心目的。

顧言咬著后槽牙瞪了他一眼，用巾給他手的力度驟地加重。

莊念嘶了一聲，小拇指被掉了皮似得，火辣辣的疼。

這得是多氣啊，氣他壞了春宵一刻。

莊念自覺心中有愧，被掉皮就掉皮吧，哪還敢有脾氣。

他晃了晃那只手，推著顧言也跟著晃了晃，“別生氣，不是還有明天呢？”

“明天？”顧言冷哼一聲，“你說的對，何止還有明天，還有以后的很多天呢。”

顧言把他的手干凈，巾折一折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莊念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會也沒那麼疼了，他眉心舒展，慢慢著指里殘留著的溫熱的，想著這大概就是話題的完結了。

卻不想顧言又轉向他，雙手在口袋里，微微歪著一點頭說，“所以別再瞎折騰，沒用。”

“...”

莊念聽不懂他的話，撇開視線，“大夫，我不怕疼，麻煩您快點，我朋友還有大事兒要辦。”

顧言，“...”

這邊折騰完，窗外已經是一副日照金山的模樣，華蓋如云的紅楓得不真實。

顧言沒讓他走路，背著回去。

走到他們一行人住的那一層，發現幾個人把行李都收拾好了，等在門口。

幾個人臉都不太好。

“怎麼了？”莊念的視線掃過眾人。

昨晚的事他用顧言的手機在群里發信息道歉了，難道陳慢不肯原諒他，鬧著要走？

莊念忐忑的看向夏青川。

夏青川的臉尤其不好，疲累的說，“我爸那...出了點事兒。”

“本來我們兩個想先離開，你好不容易有個假期。”夏青川嘆氣，“周易說還是一起離開。”

夏青川那邊出事自然也沒人再玩的下去。

幾個人最快的速度退了房間往回趕。

夏青川的父親是個賭徒，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這些年都沒有改變過。

從前為了多點籌碼去賭，把七八歲的夏青川賣給了一個變態男人。

夏青川丟了半條命才逃出來的，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無法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睡了。

這麼多年他怨恨那個人，卻也因為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一直照顧著。

夏青川每個月給的生活費足夠他過上優于大部分人的生活了，他卻仍然死不改。

“還是原來那家公司綁的人？”顧言問，“這次對方要多。”

夏青川仰靠在真皮座椅上，襯衫解開幾顆褶皺的敞開著，完全沒了金鷹律師的范兒，活變了戾氣很重的子。

他抬手將頭發從額頭開始縷至腦后，“兩百萬。”

說罷，他抬眼去看顧言，無奈的笑了，“怎麼，你還準備幫我還上？”

聽到這個數字，顧言也愣了一下，這筆錢對現在的他來說也不是小數目。

半年前他爸就被人抓過一次，也是高利貸，欠了一百二十萬。

夏青川早就和他約法三章，這樣的賭債他不會幫忙還，非要賭就用自己的命去還。

所以他爸索直接找到了顧言。

顧言當時剛事業上遇到不小的困難，生活也一團糟，但他還是想辦法弄來錢堵上了窟窿。

夏青川上說著不會管，但自己親爹因為賭債被人追著滿巷子打，怎麼可能真的不管。

這些年雖然也賺錢，但除了經營自己的工作室，生活，平時也沒幫他填各種小窟窿，手頭除了幾套房子，本攢不下錢。

這也是他當初在面對趙田陳的追求時選擇拒絕的原因。

“我來想辦法。”顧言拍著他的肩膀說，“就當今年給你的年終獎。”

夏青川搖了搖頭，“沒用的，無底。”

他仰頭看向顧言，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不還了吧。”

趙田陳以為他是沒辦法了在說喪氣話，心疼的了他的手，“哥，我那還有小金庫呢，都給你，咱們還。”

夏青川最怕的就是這樣，要讓對象跟著背負他的原生家庭。

這太缺德了，那他寧愿不談這個。

他了趙田陳的臉，沒說話，再一次偏過頭看顧言，“不還了？”

兩個人不知道在打什麼啞謎，剩下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顧言卻輕輕一聳肩，附和道，“那不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