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下了很大一場暴雨，巨大的閃電像要把天撕開個口子。

傾盆的雨水砸在玻璃窗上，混的響在雷聲中忽忽現。

莊念一晚上過的比那些破碎的水珠還有渾噩，斷斷續續的睡著又驚醒，記不清容的夢一個接著一個。

“莊，醒醒。”

他被人搖醒，心跳莫名了一拍，還沒睜眼就吐出一個顧字。

然而會他‘莊’的只有夏青川和周易，莊念于是又把第二個字吞了回去。

“青川，你怎麼來了？”莊念啞著嗓子問。

昨晚哭的太兇，眼睛連著太的位置一跳一跳的脹痛，莊念著山一，作間右肩傳來拉扯的痛。

他短短嘆氣，無奈的笑，自說自話道，“顧言讓你來的...他不放心我。”

夏青川應了一聲，沒什麼好瞞著的，“起床吧，看你睡著也難，做一晚上噩夢吧。”

莊念這才睜開眼睛，面前的夏青川也眼底烏黑，應該是在這守了他一個晚上。

見莊念從床上坐起來，是真的清醒過來，夏青川才離開床邊，矮撿起地上沾的紗布和藥棉。

顧言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莊念昨晚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都不清醒。

他反復把右肩抓破，疼的冷汗直流，卻始終抿著線一聲也不發出來。

到最后夏青川只能按著他的手，他才能勉強睡一會。

“讓你擔心了。”莊念拖著鞋出門，餐廳桌上放著煮好的粥，“你做的？”

夏青川掃了一眼，“哦，是隔壁鄰居送來的，說做多了分給你。”

隔壁。

莊念立刻想起了那個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娃娃，還有藏在門后面的一雙小腳。

“段瑞珊...”他輕輕笑了笑，“不知道藏在門面的那個哥哥是不是也長得一樣可。”

自從搬過來還沒去打過招呼，莊念問，“附近有玩店嗎？我該去回禮。”

夏青川把衛生間讓給莊念，“有，我陪你去。”

莊念仍笑著，除了臉有些蒼白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謝謝。”

夏青川沒有離開，斜靠在衛生間門上，“昨晚的事，不準備和我說說？”

從前莊念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跟他說，好歹也算是的一個出口，現在倒好，莊念是完全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莊念捧著冰涼的清水潑在臉上，抬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肩膀上半的傷口。

憔悴又狼狽。

而顧言的狀況只會比他更差。

昨晚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每每回憶起來都疼的鉆心。

我也會疼，莊念...

想到顧言的話，莊念驀地咬了牙關，終于想起昨晚不連貫的夢境為什麼反復令他驚醒。

他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掛在臉上的水珠順著眼瞼流向秀的鼻梁，砸進水池里消失不見。

他疼是因為自己的病，顧言會疼卻都是他造的。

“青川，我第一次覺得...我或許不應該醒過來。”莊念轉了轉淺的眼珠，通過鏡面看向夏青川。

關于昨晚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顧言既然把夏青川了過來照顧自己，自然是什麼都已經知道了。

夏青川也不是真的想聽他講故事，只是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不應該醒過來，這就是莊念此刻的想法。

夏青川放下抱在前的雙手，眉心鎖著，“因為顧言？”他試探道，“你...就那麼討厭顧言？”

討厭？

昨晚顧言也這麼說，喜歡沒有錯，討厭也沒有。

可他討厭的并不是別人。

“我討厭自己...”莊念轉靠在洗手臺上，神淡淡的，“我討厭什麼都記不得，神不正常的自己...”

夏青川，“...”

認知是最難改變的東西，莊均澤的出現讓莊念覺得自己不可能喜歡男人，但他又確確實實因為顧言產生了一些神或上的反應。

這種矛盾和割裂的緒本來就讓他痛苦，他又因為這種自的矛盾，下意識的反應去傷害顧言，莊念無法接這樣的自己。

所以他求顧言不要喜歡他。

“人之所以會矛盾，是因為沒有意識到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夏青川長長嘆息著說。

人在覺得痛苦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就選擇讓自己不傷害，莊念在上的回避也一樣，是自我保護的一種行為。

他在自我保護的過程中傷害到了顧言，會覺得痛苦，恰恰說明了顧言是重要的。

否則沒人會因為拒絕一個自己不喜歡的追求者而難過，甚至痛苦。

在莊念的潛意識里，顧言和他自己同等重要，或者...比他自己更重要。

得讓莊念明白這一點。

夏青川松開上了鎖的眉頭，勾一笑，摟住莊念的脖頸向下一兜，“莊，今天開始你可能得點苦了，不過別怕，我們都陪著你呢。”

莊念被兜的一躬，踉蹌著坐在了餐廳桌前。

點苦...

除了和顧言之間的關系讓他難過，他醒過來的這段時間總來說是食無憂，有好友相伴，有事可做，有目標可循，日子算是滋潤。

唯一能讓他點苦的就只有在將要想起什麼的某幾個瞬間了。

“你要告訴我從前的事了嗎？”莊念問，“我覺得我可以，不會再昏睡過去了。”

夏青川把粥往他面前一推，挑眉看他肩膀，“得了吧你，和顧言吵一架都差點把自己皮了，還不到時候，別急。”

‘吵一架’這種形容，仿佛是把破碎的關系用膠水粘了一遍，看上去不那麼...無可挽回了。

莊念于是笑著把碗里的粥都喝了，“好好吃，味道...有點悉...”

夏青川端著手機理事，聞言挑起左邊眼睛斜他一眼，“嗯。”

他復又看了莊念一會，放下手里的東西問，“莊，我和陳陳的關系，你知道嗎？”

莊念沒想到夏青川是問這個，愣了一下，揶揄道，“你們兩個那麼明顯，有想過瞞著誰嗎？”

夏青川呵呵笑，“那...你覺得...接不了？惡心？”

莊念團了一塊紙巾丟過去，“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他明白夏青川的意思，思忖片刻認真的說，“我尊重每一份，但...”

他直截了當的說，“我不能接。”

夏青川聳了聳肩，不再問了。

再問下去怕莊念會順藤瓜，深挖出別的什麼驚心魄讓自己昏迷不醒的回憶出來。

下午莊念買了玩送去隔壁，一臺玩遙控車，一個換裝洋娃娃。

傍晚的時候送過去，開門和他講話的是個年邁的爺爺，臉上的紋路深刻，是笑的人才會長出的笑紋。

“以后不用這麼客氣。”老人說，“我們住這麼近，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

莊念道了謝離開。

老人拎著兩大盒玩，門沒關嚴就被兩個小家伙撲上來搶走。

“我喜歡那個哥哥...明天我去送飯，找哥哥換洋娃娃。”段瑞珊著一口小音說。

小男孩抱著玩車一路從客廳沖回臥室，爺爺從后面喊他，“顧思念！不準跑！”

小男孩管不了那麼多了，哐一聲撞開臥室門，幾步路跑的氣吁吁，對辦公桌前的男人說：

“哥，我什麼時候才能不用躲著啊，我也想去送飯。”

男人放下手里的工作轉過頭，腳下一蹬連人帶座椅劃到顧思念面前，接過玩很自然的打開，“再等等。”

爺爺從客廳追過來，站在門邊說，“顧言，今晚別睡沙發了，讓兩個孩子跟我一，你睡他們倆的屋。”

顧言笑著抬頭，眼底是平和溫，“不了爺爺，我定了張單人床過會送來放書房，最近我就睡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