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云愈發難，于是與家中商議，以歷練為由離開了京城。

三年過去了，時至今日，事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他還是無法阻止，也無法助一臂之力。

姜瀾云間苦，倍無力。

傍晚時分，余霞綺。程慕寧給皇后請過安后沒有逗留，趕在宮門下鑰前回到了公主府。攤開一卷圖紙，命人去請了杜藺宜來，對他道：“我聽說你原先在書院學過營造之，看得懂圖紙？”

杜藺宜在公主府這麼長時日，還是頭回被公主主召見，卻沒想是問這種與政事毫無相關之事，略微有點失，思忖道：“并未深學過，只能淺看一二。”

杜藺宜是個有八分說三分的人，他既然說能淺看一二，想必也是很懂的，程慕寧笑了，把案上的圖紙往前一推，“還請杜先生看看，這幾座房屋的建造是否固若金湯？”

瞧著像是宮苑的建造，杜藺宜不聲地仔細瞧過，方才那點失落煙消云散，顯然是來了興致，說：“此圖結構巧，想必這繪圖之人是營造方面的老手，敢問公主這是誰的手筆？”

程慕寧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挑眉道：“一點問題都沒有？”

杜藺宜再看一遍，誠實地搖頭道：“沒有，若說有問題，就是這構造太了，按這工序，工匠起碼要多廢上幾個月甚至是半年的時間。”

康博承的確是個在公事上一不茍雕細刻之人，程慕寧想了想，又問：“假使一座尚未竣工的殿宇，遇到什麼才會倒塌？”

“倒塌？”杜藺宜愣了愣，說：“若要拆毀——”

“不是拆毀。”程慕寧提醒他說：“倒塌，我說的是使其看起來自然倒塌。”

這話簡直經不起揣，揣起來就像是謀。

杜藺宜怔了怔，仔細看了這圖紙，吞吞吐吐地說：“這樣巧的構造，若非遇到地，想要自然倒塌實在很難，除非事先拆毀掉幾承重的楹柱，風吹雨打后，或許有倒塌的可能。”

程慕寧沉道：“倘若建造用的工料皆為次品，底下的木樁已經被雨水泡爛，此時再拆楹柱，有幾倒塌的可能？”

杜藺宜一愣，察覺到自己似乎及了什麼朝中事，神一震，說：“倘若支撐樓板的木樁有了裂，即便不拆楹柱也極有可能倒塌，這時若再將楹柱拆毀，恐怕是支撐不了多久的。”

程慕寧遞筆給他，“可能找到支撐力最強的幾楹柱？”

杜藺宜自然是能的，他拿過筆圈了幾地方，還給程慕寧后，實在忍不住問：“這是……哪里的宮苑？”

程慕寧收了圖紙，但笑不語。

杜藺宜便知自己問多了，他輕咳嗽一聲，如今竟也懂分寸了，拱手道：“若公主無事，那鄙人便先告退了。”

程慕寧頷首：“有勞杜先生。”

待杜藺宜滿腹疑竇地走后，程慕寧把圖紙給銀竹，道：“去找人再確認一下。”

銀竹應是，遲疑道：“公主不信杜先生？”

“一來他并未真的鉆研過營造之事，未必就說的全對。”程慕寧靠在椅子上，搖著扇說：“二來，總要試上一試，才知是不是能用之人，倘若不能用，公主府不養無用之人。”

第29章

連日雨后,火云如燒，京中又是一片焦金爍石。

押送金銀的隊伍已經在返程的路上，抵達前線的糧草也投了軍需,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程崢近日勤勉,早朝沒有停過,這次起兵朝廷在沒錢上栽了跟頭,于是早早就把來年的賦稅提上議程，稅收關乎國政，一兩句話說不清，一連吵了好幾日,直把程崢吵得頭大。

就在程崢要不上氣時，沈文芥帶著捷報回京了。

雖只是一場戰時的小捷，但在如今這個風雨飄搖烏煙瘴氣的朝廷，也足以為破開烏云的一道天。

程崢大喜,早朝時召了沈文芥一行人進宮論賞。

太和殿里,百列隊。裴邵站在左列最前的位置，是諸臣中唯一一個能前佩刀之人,顯得尤為扎眼，許敬卿與他面對面,兩人眼神互相較量著。

程崢不察,只對沈文芥道：“朕聽馮尚書說了，此次是你力勸鷺州知府，才得以將糧草提前押往戰地，早知沈卿口才了得,這回當真是解了整個大周的燃眉之急,朕該重重賞你才對！沈卿可有何想要的？你如今還在典廄署掛著職,唉,也怪朕疏忽，早該將你調回翰林才對，朕回頭就下令！”

這時候程崢仿佛忘了沈文芥日日上奏罵他的不愉快，養了兩年馬的沈文芥子也不復當年尖銳，他語氣神態放得謙和恭敬，行過禮，八面玲瓏道：“多謝圣上，此行并非臣一人的功勞，戶部早早就派人到鷺州等地與各知州商談，臣不過后來撿了個便宜罷了，要說功勞，還得是戶部的功勞。”

張吉揣著手正走神，聞言驀然抬眸，笑笑道：“沈大人太謙虛了，戶部吏平日只知算賬看賬，要論口舌，實在是不善言談，若非沈大人在，不知還要耽誤多時日。”

“只是沈大人原是跟著兵部往前線運送戰馬，怎麼改道去了鷺州？”待張吉說罷，許敬卿忽然發問道：“聽說那一路，是殿帥派人相護？”

沈文芥看向左上首的裴邵，沉道：“的確，此次——”

“那就怪了。”許敬卿截斷他的話，笑說：“殿帥原來早有打算，只是事關軍需大事，怎麼藏著掖著，連圣上都瞞？要早知殿帥有這一手，戶部何須為了湊足軍糧煞費苦心，圣上也不至于日夜憂心而病，實在是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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