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寧面上出疑，道：“沈文芥是如何讓那些知州松口，在軍費尚未庫時，提前預支糧食的？”

錢糧二字最難辦，尤其是現在這個朝局不穩的時刻，縱然沈文芥口才了得，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裴邵在這其中難免要牽線搭橋，只是這些他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然而這邊一連幾個沈文芥卻讓裴邵游離的思緒逐漸歸攏。

“公主果真耳聰目明。”裴邵眼看，語氣平靜地說：“既然這麼關心沈大人，不若等他回了，再細細過問。”

程慕寧對上裴邵的眼睛，沉片刻，笑說：“的確許久沒見沈文芥了，待他回京再敘也不不遲。”

當年城門訣別的畫面躍然眼前，提到沈文芥，程慕寧臉上卻沒有半點做賊心虛的膽怯，那副坦坦的樣子簡直令人自愧不如。

裴邵移開視線，從鼻腔里逸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說不清是在嘲諷誰，泠然道：“是好，不過敘舊也得有命敘，眼下還是公主的安危更要。”

他不急不慢地站起，“圣上既要兩百軍做府兵，即刻就去點兵吧。”

“好啊。”程慕寧看著他，客氣地說：“那就有勞殿帥了。”

此刻，周泯在外著門，試圖聽到點什麼靜，奈何這門板太厚實，竟是靜悄悄的毫無靜。他正將耳朵再往里，門就“啪”地一聲打開了，周泯險些跌進去，還沒來得及站穩，裴邵就已徑直從他側過。

“噯。”周泯又被撞得找不著方向。

這時程慕寧慢條斯理地走出來，臉上竟然帶著笑，那笑意雖淺，卻是真的在笑。

見周泯要追上，好意提醒道：“我勸你，這會兒躲著點。”

周泯出狐疑的神，隨后輕輕哼了聲，不信邪地追了上去。

到了校場，裴邵從幾千人里挑細選了兩百個，獨獨缺一個領頭都尉，裴邵轉眼看向周泯。

周泯單純地與他對視片刻，才反應過來，旋即神大驚，當即甩頭道：“主子，我不行，我得跟著您啊！”

裴邵斜眼看他，說：“跟著我，還繼續當侍衛？我不缺侍衛。”

他瞥向周泯的劍穗，說：“公主府的都尉好歹是個有品級在的，既然有了人，也別苦了別人。”

“可……”周泯咬牙道：“反正，反正我不喜歡公主，不愿意伺候！”

“沒讓你喜歡。”裴邵好像打定了主意，目斜向周泯，說：“把人給我看好了，要再出點什麼事——”

他沒有繼續說，但周泯知道他是真格的，掙扎過后道：“是！但是……”

裴邵道：“說。”

周泯深吸一口氣，“咱們現在護著公主，是為了大局，對吧？”

迎著周泯蔓延希冀的目，裴邵偏頭看向底下烏泱泱的士兵，半天才說：“哪來那麼多廢話。”

周泯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完了。

第24章

長公主遇刺的事沒兩日就傳遍了京城。

杜藺宜那日雖未從程慕寧拿到離府的文書,但公主府也并未拘著他外出，見他日日閑得發慌，姜瀾云便將他帶到姜家私塾來幫忙整理書稿,這會兒他站在廊下,被前后左右的文人學子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張張臉上都是好奇八卦的神：

“欸,行刺公主的人抓到沒？聽說公主遇刺當晚武德侯府正巧失火，這兩件事莫不是有關聯？”

“公主傷如何？杜先生，你不是住在公主府，可見著了？”

“可我聽說公主本沒回府,遇刺那夜正逢殿帥帶人經過，直接將人抱回裴府了？”

“這兩人到底什麼關系，我都聽了好幾版的傳聞了。”

杜藺宜被得不上氣，往外推搡著說：“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正這時,對面長廊下有人喊道：“鴻歸。”

幾人聞聲一頓，這才紛紛讓開了,收起方才的好事模樣，尷尬地拱了拱手說：“小姜大人來了。”

杜藺宜趁機跑上前,重重呼了口氣,低聲道：“幸好容時兄來了，這些人真是……”

姜瀾云笑了笑，“這幾日辛苦你，前院備了茶,坐下歇一歇吧。”

杜藺宜哪好意思,姜家人已經幫了他不忙了,他搖頭道：“我不辛苦,要是可以，我寧愿就在你家私塾給授學先生當個端茶倒水的小廝。”

他語調一變，蔫蔫兒地說：“也不愿回公主府吃白飯。”

姜瀾云又笑，他停頓片刻道：“聽說公主已經回府了，現下是個什麼況？的傷嚴重嗎？”

杜藺宜搖頭說：“回是回了，但是如今公主府外被軍圍了個水泄不通，我眼下出小門都很不方便，更別說公主的主院了，本瞧不見人，不過好像沒有大礙，今早我出門還到那個紅錦的侍，說要去給公主買方糖糕呢。”

姜瀾云悄然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杜藺宜略略有些察覺，側頭看他，尤為不解，“容時兄似乎很關心公主？”

“我與公主是舊識。”姜瀾云提袍過門欄，說：“我知你對京中權貴有所不滿，但天子腳下，許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你怨公主這次沒將武德侯的案子往深里查，可我問你，倘若耽擱了抄沒姚州私庫，誤了前線戰況，連累的將士百姓，他們的命如何算？”

杜藺宜皺眉，道：“可抄沒侯府與追究武德侯的責任是兩碼事，武德侯那私庫怎麼來的他心知肚明，別說功過不相抵，他拿贓款充公本也算不得功勞！誰知道他們里面還有什麼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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