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去而復返的時候,辦公室里的聊天已經結束,聞懷予依然是那副溫的模樣。
他想用最溫耐心的聲音安接催眠,只是聲音卻啞得不像話。
除了小太太寫在紙上的那些,究竟還吃了多苦頭。
他心痛,也心疼。
既然來了醫院,就是抱著治病的目的,秦初很聽話,點點頭同意。
診療室的視野比趙醫生的辦公室視野開闊,落地窗干凈明亮,遠是綿延的青山和藍天。
趙海冰隨意和聊著天,和展示住在附近的小朋友給他畫的畫。
聊到最后,趙海冰也像是隨口一說,夸他放在窗邊的那把躺椅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非常舒服,讓秦初試試。
小姑娘半躺上去,發現果然像趙醫生說的一樣,像躺在乎乎的云里。
偏頭看坐在不遠的聞懷予,男人十指叉而握,手背被指腹得泛白,矜雅的面容上仍帶著笑。
趙海冰醫生同意他陪秦初進診療室,但叮囑他不能說話,不能走發出聲音。
可他上的味道可不那麼聽話,清冽干凈的青草香淺淡,卻已經足夠讓秦初安心。
“別張,閉上眼慢慢放松……”聽著窗外樹葉發出悅耳的沙沙聲,跟隨著趙海冰的指引,孩疊在腹部的手逐漸放松——
進了催眠狀態。
趙海冰的聲音清明溫和,“那天你剛從飛機上下來,還沒到出口,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觀察著秦初的反應,他接著說,“……電話里說媽媽當場亡,哥哥重傷送醫,讓你快去市醫院。”
“媽媽……”催眠中的孩無聲啟,喚了一聲。
那時六神無主,來不及等待托運的行李,跌跌撞撞去車,坐上車也不知道報地址,只會一個勁的哭。
“母親去世第二天,秦德山通知了親朋好友,他們趕來參加葬禮,那天是你第一次見到林霜和秦珍。”
腦海中不斷有畫面播放,當時的秦初自然不知道林霜的真實份,可記得林霜邊抹著眼淚邊把摟在懷里,溫的安著。
當時有多麼容,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惡心。
闔眼半躺著的孩蹙起了眉頭,趙海冰頓了會,才接著道:“葬禮結束,你去ICU看哥哥,隔著玻璃,你看到他上了許多的管子。”
什麼也做不了,只會不停地掉眼淚眼淚,白皙的臉因為使勁的拭都泛起紅。
“后來,爸爸也趕來了……”趙海冰的話到此結束,目落在秦初寫在紙張上的最后兩句。
那里寫著:「爸爸來了,待了一會就忙著理工作去了。第二天起床,我不能說話了。」
陷在催眠中的孩突然急促地呼吸,闔著的眼皮止不住抖,不停搖頭。
對,記得秦德山和說了什麼?
是什麼呢?他指著指責,手指快到的額頭,走廊里的人都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耳朵發出尖銳的嘶鳴,聽不到爸爸說什麼。
趙海冰反應迅速,立刻安:“放松呼吸……吸氣……呼氣……”
看秦初的狀態,趙海冰合理猜測,秦德山到醫院后一定和秦初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離世,哥哥重傷,和父親的沖突,層層疊加,終于讓秦初心里防線潰敗,最終失聲。
治療也要循序漸進,他沒有嘗試讓秦初再次回到走廊上的場景,而是讓安定下來,然后喚醒了。
睜眼時,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洇發,無聲的喚了句:“爸爸……”
房間里另外兩個人都看到了。
趙海冰有意把診療室里的空間讓給聞懷予和秦初,借口要做診療記錄,先行離開。
直到秦初意識逐漸回籠,抬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聞懷予。
他微躬著子,眼角泛著淺紅,角揚得有些吃力,聲線里的一抖藏得特別好:“醒啦?”
嗓子發干,他使勁吞咽了兩次,才又出聲:“初初不怕,我在呢。”
會一直都在。
剛才的夢真實地讓難以呼吸,秦初努力回想和秦德山最后的對話,腦海里卻毫無頭緒,莫名的委屈瞬時涌上心頭。
煩躁地撓了撓頭,對上那悉的目時,一下子鼻尖發酸。
手臂張開,潤澤的紅輕,看向聞懷予的杏眼中彌漫起水霧:“抱。”
無聲說。
想抱抱他。
下一秒,纖弱的凌空而起,被穩穩的圈進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抱著秦初走到剛才他坐的位置,聞懷予讓坐在上,手臂地環抱住孩,下頜落在發頂不住挲:“沒事了啊……就是做了個夢……”
“……都是夢,醒過來就沒事了,初初乖……”
低低續續,溫繾綣。
剛才看小太太無助地躺在那,的臉蛋溢滿痛苦時,聞懷予第一次有了想放棄的心思。
不要了,不需要再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去也沒關系。
不會說話也沒關系。
心底的自責一浪高過一浪,高到沒頂,讓他不過氣。
如果他能再早點找到,如果他能在第一次見面時鼓起勇氣和說句話。
會不會,就可以不用經歷這些傷痛?
時間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趙海冰去而復返,秦初才不舍地從他懷中退出起。
“先好好休息幾天,我開些安神的藥給聞太太。”趙海冰低著頭開單,半晌發現沒有回應,才抬起頭。
對面的男人面冷沉的厲害。
“休息幾天,還要反反復復折磨催眠的意思嗎?”只這一次聞懷予都已經心疼的不行,居然還要接著來。
作為醫生,趙海冰當然知道聞懷予的想法,再次提醒他:
“聞先生您忘了嗎?我們治療的最終目的是讓聞太太恢復健康。”
因為一時的心疼放棄治療,病人會一輩子都生活在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影里。
只有直面痛苦,才能終將戰勝它。
聞懷予如何不懂?
不過是關心則罷了。
半晌,他還是敗下陣來,神怏怏:“知道了,您提前安排好時間,我們會準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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