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老人面前擺著升騰著裊裊茶煙的敞口杯。

暮寒玨信步進來，慢條斯理地在季宏策對面坐了下來，悠閑地翹起了二郎，把季宏策氣了個半死。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婚姻大事怎麼都不知道和長輩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季宏策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茶湯隨著震的波紋從敞口上泄出，了茶幾。

暮寒玨不帶任何緒地瞥著他，穩坐如鐘。

“暮遠剡和林柚土二十年了，我那短命鬼姑姑也死得不明不白連尸首都找不到，您算我哪門子的長輩？”

這一句話噎得季宏策上不去下不來，暮寒玨還偏偏悠閑地從茶盤里給自己也挑了個杯子，端起茶壺朝杯中續上茶湯。

熱水激著茶香，暮寒玨挑眉，“墨硯倒是會孝敬您，把我這最好的茶都拿出來泡上了。”

他端起茶杯，輕輕順著杯沿吹了口氣，送口中。

“綠茶降火氣，您老要是不喝也別浪費。”暮寒玨掀起眼簾，示意桌上的那一圈水漬，“要是為了這點水花就讓我這桌子報廢了，值得麼？”

久居高位，季宏策聽得出這話里的另一層意思。

暮寒玨是在提醒他，如果他膽敢因為外界那些訖無定論的風言風語就對余依有所作，就不要怪他翻臉不認人掀了他的總統府。

他和暮寒玨之間，除了炎國的利益之外，早已沒有其他可說。

這些年來，季宏策面對暮寒玨時常覺心中有愧，卻又拉不下臉來去向一位晚輩道歉。

沒了暮寒玨父輩那些人的維系，那點搖搖墜的親顯得尤為可笑。

季宏策在這里以長輩的名義去訓誡暮寒玨，確實有失統。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季宏策擺正了子，皺眉說：“你現在位高權重，年輕力壯，是往上再走一走的好時機。娶一個對你沒有任何幫助的人，還要連帶著你的名聲也一起抹黑，這樣的婚姻要它有什麼用？”

“哦？那閣下的意思是，我連決定自己跟誰在一張床上睡覺的資格也沒有？”暮寒玨瞇起眼睛，嗤笑道，“這算哪門子的位高權重？”

季宏策強著心里翻涌上來的火氣，耐心解釋：“我有意撮合你和悠言，那是一樁好婚，你要是能應下，也算是我能給你的亡父亡母一個代。”

暮寒玨瞧了他一眼，挑笑了。

“既然三句話離不開我那早死的爹媽，不如閣下還是打道回府，請幾位大師來跳跳神。”暮寒玨聲線漸冷，“興許您能有機會當面給他們代。”

“寒玨！”季宏策疾言厲起來，“你也是個要奔三的人了，不要不識好歹！你還以為自己是八年前的頭小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暮寒玨向后仰了仰，長臂慵懶地搭在后的靠背上，五指向下自然垂著，看向季宏策時，那雙狹長的丹眼中盈滿戲謔的意味。

“原來閣下還記得八年前都發生過什麼。”暮寒玨語速緩而沉，“那麼，閣下還記不記得我這條險些廢了的胳膊是拜誰所賜呢？”

“你……咳咳咳……”

舊日之事被驀然刺穿，像是扯下了一塊時過經年的遮布。

一條橫在姑侄之間的塹任憑何人再去努力也無法填平。

季宏策看著暮寒玨那一副漠然的表，其實心里也很想解釋。

使用那些藥，不是他的本意啊……

思緒恍惚回到八年前，彼時還是年模樣的暮寒玨在暴戾滂沱中任雨水浸頭發，從上滾落。

年像鷹隼般鷙的雙眸盯著他，手中的槍上了膛，隨時可能從槍管中破出裹挾著火舌的彈片。

那時候，季宏策好心提醒過他的。

“寒玨，把手里那東西放下，今天的事我便可以當做從沒發生過。”

“我做不到像閣下您一般缺寡薄義。”年挑起冰冷的笑意，聲音如切冰碎玉，“讓你的人放我走，否則掀了你這總統府。”

那晚，暮寒玨走得堅決。

從那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務之外就再沒和他有過任何來往。

季宏策看著眼前的暮寒玨與八年前那個影子漸漸重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捂著眼睛低聲說：“寒玨，和悠言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好了我會親自持你們訂婚的事。”

說完，他起了朝門口走去。

再在這里待下去，他還不知道自己將要有多疚。

他和寒玨，怎麼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呢……

在季宏策即將要到門把手時，暮寒玨冷冽的聲音從后傳過來：“既然隆悠言這麼好，不如閣下自己留著吧。我那短命鬼姑姑死了那麼久，您也該給自己續個弦了。好走，不送。”

季宏策腳步一頓，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離開了暮寒玨的辦公室。

此時，窗外正明。

暮寒玨面朝刺目的，瞇了瞇眸子。

季宏策轉，走向暗，默默退了場。

……

余依計劃是和暮寒玨在一起多待一會兒的。

雖說是假離婚，但過段時間要分開住的話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得趁著這會兒都補回來才行。

但是這男人吧……

進了辦公室就再也沒出來過，搞得也好無聊。

還不如回暮氏去和溫柏、齊升珺一起上班有意思。

趁著墨硯出去接電話的工夫，余依從人形監控眼皮子底下溜了。

在外面隨便溜達氣，正好遇見了余小二它親媽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找覓食。

余依護住擺，蹲下來了小貓的頭，笑瞇瞇地說：“聞到它的味道了嗎？”

也不知道小貓有沒有聽懂，反正就是一個勁地圍著余依蹭來蹭去，還舌頭出來。

“它在我家過得可好啦，現在還養了挑食的病……”

余依忽然想到，十三軍都是些糙男人，喂貓估計也都是些不新鮮的剩飯剩菜。

“走。”余依把小貓騰空抱起來，“帶你改善改善伙食去。”

余依從小賣部買了火腸，就地拆開喂了小貓。

沒有注意到，后是什麼時候多了位老者。

季宏策不認識余依，只是順道來小賣部買水吃藥，覺得在十三軍這種地方遇見個悠閑的小姑娘還蠻新鮮。

“喂貓啊？”

余依轉過了頭，看見這位只在新聞報道中見過的面孔愣了一下。

趕站起來，點點頭打了招呼：“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