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

一邊放了一本攤開的書，我在另外一邊忙著刷鍋洗碗洗菜，砧板上堆滿了切好的蔥花、香菜和辣椒圈，我把洗好的豆芽和娃娃菜用盆裝好放到砧板旁，手，準備開始做水煮片。

我對著書本在腦海中仔細梳理一遍全部步驟，然后按照自己的節奏，先把娃娃菜放鍋里翻炒幾遍，倒開水煮撈起放到大碗底部，而后煮黃豆芽，撈起鋪到娃娃菜上面，把鍋重新洗干凈，因為我特別在炒菜前放油煸香蔥和蒜瓣，所以這次也不例外，姜蒜的香味一出來，我舀一勺子豆瓣醬放進去，貌似不夠，又加了兩勺，翻炒出香辣味后，倒開水，放鹽放醬油，用生腌制后的片一片一片夾進去，在辣油里涮個兩分鐘，時間差不多就起鍋，香噴噴的片鋪在紅彤彤的辣油里，下層就是豆芽和娃娃菜，看著就讓人口水四溢。我撒上蔥花和蒜末，末了澆一勺熱油倒在上面，頓時蒜末和蔥花跟著油跳躍起來，整個廚房香味撲鼻。

蔣雯雯本來在房間里補眠，睡夢中被一香味醒，半瞇著眼走到廚房，看到一大盆水煮片，那雙眼蹭地睜大，“這、這是你做的？”

我正收拾廚房，點點頭，“快試試味道如何。”

蔣雯雯大掌一拍，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放里，砸吧兩口，“整味道不錯，就是片了點味兒。”

“什麼味？”

“我要說得出來，還需要你來做嗎？”蔣雯雯又吃了一塊，“就是的味道還不夠。”

我皺起眉，自己也嘗一塊，確實點味道，“下次得先用鹽腌一下。”

蔣雯雯低眉瞅我半天，出詭異的笑容，我被盯得心里發，“怎麼了？”

“沒啥，就覺得我家小沉啊，真是個單純的孩子。”蔣雯雯笑道。

“還不是你害的。”我嗔道，臉微微發熱。

“我明天也張景坤來，四個人才好玩。”

“蘇墨風是高亮的朋友，你不怕高亮知道？”

“第一，我相信蘇墨風不是個大；第二，遲早都會被發現的事，我像那種怕事兒的人嗎？第三，高亮是我的過去式，他無權干涉我的現在，他要是敢為難張景坤，我就跟他絕！”

蔣雯雯說得倒是有道理，我的擔心確實太多余了些，還不如好好研究下，怎麼改良這水煮片的配方。

晚上，蘇墨風問我明天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他幫忙，既然他問出口，那我也老實不客氣道：“有，陪我去買菜。”

他很快回復：“好。”

于是一大清早，我們踩著晨來到菜市場，跟一群大叔大媽拼戰斗力。我門路直往平日買菜的攤位，老板一見到我就招呼道：“今天那麼早就來買菜啊？”

“要一茄子、十個蒜瓣、兩塊姜、一塊沙姜……”我張口就來，手飛速地挑選口中念到的菜，邊挑邊自言自語，“還有兩個娃娃菜。”

“買那麼多吃得完？”蘇墨風應該很到菜市場來，一進來他好奇地張幾下，見我練地挑選菜，嘗試幫忙拿我口中念到的娃娃菜，我瞟一眼，“菜葉蔫了，不要這個。”

“那這個呢？”

“小了。”

“這個？”

“都開了。”

蘇墨風無奈笑道：“好吧，那我不添，你自己挑保險一些。”

“就是嘛，你這種十指不沾春水的就應該安靜站著別說話。。”

我將一大袋菜從老板手上接過來，蘇墨風見狀來一只手，搶走那袋菜，笑瞇瞇道：“這種苦力活還是我來吧。”

“小妹，有男朋友就應該好好利用。”老板笑得很八卦。

“他是我的同學，不是男朋友。”

“同學也可以發展男朋友嘛。”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老板很有當婆的潛質？

我和蘇墨風兩人逛了幾圈市場把該準備的菜買好就直接回家了。

“你休息下，我先煲個湯。”我匆匆拿出個水杯放到桌上，讓他自己倒水喝，而后就去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蘇墨風沒有坐下，而是跟著我來到廚房，“你一個人要做那麼多菜怎麼忙得過來，我可以幫忙打下手。”

我猶豫下，也沒繼續推辭，拿個洗菜盆讓他幫忙洗菜，又轉過繼續切切蒜瓣和姜。

半晌過去，似乎有點不對勁。

怎麼一點靜都沒有？

我稍稍往后看，見到蘇墨風對著洗菜盆皺起眉頭，“怎麼了？”

蘇墨風抬起眼，一赧然閃過，“這菜要怎麼洗？”

我過頭一看，差點大笑出聲，兩顆娃娃菜正完整地被泡在水中。他見我努力憋著笑，知道自己做錯了，拿起旁邊掛著的洗碗布，揚了揚，“是不是用這個洗？”

我去！我忙沖上前奪走洗碗布，確定他是真的不懂做菜，但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幫忙打下手，只好慢慢教他，并示范地將菜葉一片一片掰開，“撕開來洗才洗得干凈。”

蘇墨風恍悟，“我知道了，你可以去忙你的，這里給我吧。”

“你真的知道了？”我質疑地瞅他一眼。

他點點頭，兩眼笑意，“這沒什麼難的。”

也是，不就洗菜嘛，就跟洗澡一樣，水嘩啦一撥手再一不就行了。而且我都那樣教他了，他要是還不會真的對不住他學霸的稱號……

“喂喂喂，西紅柿不用掰開來洗！”

“不能放到洗菜盆里洗！”

“金針菇也不用一一地洗啦……”

老祖宗，我錯了，千不該萬不該違背了您的旨意，您就是用生命在告誡后人，君子必須遠庖廚！

蔣雯雯和張景坤一進門，就見到我差點把刀架到蘇墨風脖子上他離開廚房。

“小沉。”蔣雯雯長長一聲，責怪的眼神瞟過來，“你喝醉酒以為自己是魯智深麼，揚著那麼大一把刀做什麼？快放下。”

我撲上去，抱住蔣雯雯，“你可算回來了，快讓張景坤拉走蘇墨風，快來救我。”

“怎麼了？”蔣雯雯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哭喪的臉。

“說來話長。”廚房里的鍋正燒著魚，我懶得跟解釋，直接喚來張景坤，“坤哥，你們兩個男人出去耍，廚房給我們兩個人就行了。”

“余沉，我覺得我還可以再幫一下。”蘇墨風誠懇道，臉上是意猶未盡的興致。

“別！”我不自大喝一聲，其余三人都過來，我知覺自己失態，忙訕訕笑道，“怎麼好意思讓客人幫忙。”

好說歹說，把蘇墨風勸走后，我拉住蔣雯雯，無論如何都得讓幫忙完剩下的功夫，兩個人在廚房忙乎大半小時，總算功上菜。

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玉米金針菇薏米龍骨湯、水煮片、煎茄盒、西紅柿炒蛋和煎魚，這幾道也算是我拿得出手的菜，尤其是今天的水煮片，在我經歷三天的實驗后總算能做出爽味的片來。

張景坤大贊幾聲，很給面子地夾了幾大筷子。我心疼地看著片急劇減，忙催促蘇墨風，“趁熱吃，快吃。”

“小沉是不是怕被我吃了？”張景坤嘿嘿笑道。

我瞪他，將整盆水煮片端到自己面前，“不準你吃，再吃就沒了。吃那麼多辣的，小心拉肚子。”

蔣雯雯夾了一塊茄盒給張景坤，“你還是別那片了，小沉為了那盆片反復做好多次才做功。這幾天我不知道吃了多塊，現在一看到就犯惡心。”

“正好統統都給我們。”我將盆子推到蘇墨風面前，“吃。”

我的樣子就像老媽子迫自己兒子吃飯一樣，蘇墨風哭笑不得地拿起公筷，夾了幾筷子到自己碗里，“你這樣子讓我想起我剛到加拿大讀書時遇到的那對老夫婦。”

“說來聽聽？”

蔣雯雯和張景坤也停下筷子，對蘇墨風話里的故事表現出莫大的興趣。

蘇墨風見大家都有興致，也不多廢話，“我剛到溫哥華的那年冬天特別冷，因為家里發生了一些事，那天心特別不好，一個人拎著行李出門坐skytrain到逛，Millenniumline把我帶到北邊，我也不知道那是那里，只記得坐在burnaby就下了車，在那附近逛了老半天，逛到天黑，想回去時掛起大風雪，估計好幾年沒下過那樣的大雪了，skytrain也停運，我無可去，只好打電話給家里人，讓家人安排人來接我。”

“你是打算離家出走嗎？”蘇墨風也會做出這麼沖的事？我很懷疑。

“當時確實有點那想法，不過更多是想直接回學校去，但時間又還早，就想散散心，做一些沖的事。”

“你家人接到你了沒？”

蘇墨風搖搖頭，“那場雪下得太大了，車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我在原地等了很久沒等到家人，只好在附近找餐館。我的樣子很狼狽，頭發、服和行李箱上都是雪，沒有戴口罩和帽子，冷得我耳朵和鼻子都發紅，已經沒有了知覺。那家店裝修得非常溫馨別致，燈很暖，還有一家四口在用餐，我坐到角落，上的錢不多，只了一些甜點和熱飲，我怕等待的時間很久，所以吃得很慢很慢，直到那一家四口人都吃完走人了，我還在慢慢喝那杯咖啡，但其實咖啡已經涼了。”

“當時已經晚上七點多，而在加拿大，商鋪一般下午五六點就關門了。我厚著臉皮坐在那里等，但咖啡和甜點都被我吃完的時候，我總不好意思繼續干坐著，只好準備起走人，誰知道這個時候一個老婦人從里間走出來，問我吃飯了沒，如果沒有吃飯可以跟他們家人一起吃。說著又走出來一個老人，應該是的丈夫。我并未說出我在等人，但他們卻猜出了我的窘境，并未趕走我，反而邀請我加他們的晚飯。我一直都很激他們。后來我家人終于來接我回家，而我每年都會找時間到那家小餐廳吃個飯，探他們。”

蘇墨風說完，拿起水杯淺淺喝一口水。

蔣雯雯聽了之后，一手拿著水杯怔了半天。想起高亮剛出國那段時間，他們兩人關系尚好，高亮在MSN經常說起異國他鄉的寂寞和孤單，一直鼓勵他，也支持他，卻沒想過過去陪著他。后來他和分手，最終還是無法忍一個人只能隔著屏幕對另外一個人表達思念吧。

張景坤不知，以為蔣雯雯只是被熱心的老夫婦，跟著發出慨：“要相信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是啊，好人，快收拾碗筷洗碗去。”我順理章把洗碗這個繁重的任務給他。平日我做飯蔣雯雯洗碗，要麼就蔣雯雯做飯我洗碗，總歸是人人勞，人人有份。現在張景坤來了，自然把這個任務給他。

“既然這樣，我也一起吧。”蘇墨風出聲道。

“反正你們吃飽喝足，剩下的給你們了。”蔣雯雯打開電視，優哉游哉看起電視來。

我有點不放心他們兩個大男人，打破碗碟是小事，萬一不小心被菜刀什麼砸到，那可就麻煩了。

我倚在門口觀察一陣，張景坤倒像個手的，而十指不沾春水的蘇墨風就笨拙多了，也就在旁接個盤子遞塊布。

我笑起來：“看你們兩個男人洗碗，而我們的卻在旁休息，好有罪惡。”

“那你來洗。”張景坤斜睨我一眼。

“我更喜歡負罪。”我板起臉，認真道。

送蘇墨風到小區，我們兩人行走在狹長的小道上，兩道影被燈拉得老長老長，互相依靠在一起。

“你那時候一個人很無助吧。”我看著地上的影子，一步一步踩在上面，影子一步一步地躲開。

“剛去到那邊確實很不習慣，還好很快就適應了。人是適應很強的。”

“確實。”這個我深有會，當初發生了那麼多事，如今的我不也是好好地站在這里談笑風生。

“余沉。”蘇墨風低低喚道。

“嗯？”我抬起頭，看向他，路燈過他籠在我上，我看不清他的容，卻清晰地聽到他一字一字地告訴我：“我那時候坐在小餐廳，窗外下著鵝大雪，飄飄揚揚特別好看，我卻在想，天氣這麼冷，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發了個章。。